中国女人在充满檀香味道的房间里哭泣(第6/7页)

“挂在候诊室里,让人一进来,以为进了皇宫。”柏万福神往地说。

“还皇宫呢,还王子呢,有没有戴安娜啊?”贺顿挖苦道。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打岔。整个灯城咱都篦过三遍了,我瞅着就这盏灯好,漂亮实惠。”柏万福难得地固执己见。

“我告诉你,我宁可点油灯,也不会买这盏灯。太俗气了,你那间房子才多高?把这盏灯一挂,玻璃穗子都得挂了眉毛。”贺顿没好气地说。

“好好,那你说买哪盏灯?”柏万福知难而退。

“我早就看好了,买最明亮的吸顶灯。”贺顿胸有成竹。

“那你怎么不买啊?”柏万福纳闷。

“太贵了。下不了这个狠心啊。”贺顿长叹一口气。

“有多贵啊?三十六拜都拜了,不差这最后一哆嗦。我看看去。”柏万福说着,自己去看吸顶灯。过了一会儿回来,蹲在贺顿旁边,也不说话了。

“真贵。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柏万福还是忍不住说道。

“是啊。好就好在没什么特别的。诊所的灯就是要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非常明亮地照耀着。好像头顶有一轮太阳。”贺顿说。

“谁告诉你非得这样?”柏万福好奇。

“没有谁告诉我,是我自己想的。”贺顿如实禀告。

“那你为什么不想一种别的样子呢?”柏万福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假设一个陷在很多苦恼中的人,到心理医生这里来寻求帮助,他一定希望那里是明亮和温暖的。”贺顿说。

“温暖没问题,屋子是集中供暖,还是管道层,大暖气管子就从房顶上过,数九寒天热得恨不能开窗户……可你这明亮,我有点想不通。”柏万福说。

“有什么想不通的?”贺顿觉得通过这一段的共同奋斗,柏万福帮了自己不少忙,她愿意多和他交流,好歹是个伴儿。

“我看你也没置办什么机器……”柏万福说。

贺顿觉得滑稽,说:“心理所不要机器。”

柏万福说:“你不要笑我,我是工人出身,工人离不了机器。你这个诊所既然没有机器,主要就是靠说话来治病了。对吗?”

贺顿想这不是一言半语说得清的,就说:“基本如此吧。不过,来的那些人不能叫病人。”

柏万福说:“那叫什么?总得有个名称吧?”

贺顿说:“台湾叫案主。”

柏万福说:“不好不好,案主,好像做过案子,让人想起偷鸡摸狗杀人劫道。”

贺顿说:“我饿了。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再来定灯。”

家具建材城有小吃一条街,五光十色热气腾腾。柏万福说:“你吃什么?”

贺顿说:“就来一碗面吧。”

柏万福说:“你都是法人了,一碗面是不是太寒酸?”

贺顿说:“所有的钱都是借的,能有一碗面吃就是福气。”

柏万福说:“你吃面,我也吃面,咱们同甘共苦。”

两人吸溜吸溜地吃起来。柏万福说:“你还没告诉我不叫病人叫什么呢。”

贺顿说:“记性好,还琢磨这个茬。香港叫来访者。”

柏万福说:“别光说台湾香港的叫法,咱们这里叫什么?”

贺顿说:“叫来访者。”

柏万福摇头道:“不好听。”

贺顿说:“甭管叫什么,反正你知道指的就是这些人。”

柏万福说:“他们来跟你说悄悄话?”

贺顿说:“算是吧。我一定得给他们保密。从这个意思上讲,所有的话都是悄悄话。”

柏万福说:“这就对了。悄悄话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吗?当然是要在黑乎乎的地方才能畅所欲言。你没看到歌厅舞厅KTV包房里,基本上都是黑灯瞎火的。”

贺顿这才明白过来,说:“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你的意思是不必买明亮的吸顶灯,昏暗朦胧才对。”

柏万福说:“对呀。太亮了,让人不敢畅所欲言。”

贺顿停下筷子,说:“你这脑子好像是越来越灵光了。”

柏万福说:“爱情的力量。”

贺顿沉吟,心想,咱们之间有爱情吗?此刻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就说:“关于灯,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柏万福得意起来,说:“怎么样,买盏艺术氛围的灯吧,我在那边看到一款玫瑰花造型的,价钱也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