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说了假话(第3/9页)

说实话,贺顿害怕老松。寡廉鲜耻的男人,披一张道貌岸然的皮,一肚子卑劣下流。贺顿甚至想到了古书里的一个故事,说是某恶少性趣大发,凡家中女宾女客以至仆女“将及淫遍”,和这么一个恶棍对谈下去,贺顿瑟然。

贺顿骨子里不服输。大芳的案例让她寝食难安,这是一座思维的迷宫。在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究竟怎样?为什么在郑重的同侪督导之后采取的治疗策略,却引起了如此惊涛骇浪的杀身之变?人啊人,你究竟有着怎样风云突变匪夷所思的逻辑?

也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松的建议充满了邪恶的诱惑力。

柏万福得知那位道貌岸然的男子就是老松时,激烈反对贺顿进一步的治疗。

“不要理他!离他远远的!愈远愈好!一个大恶棍!把自己的老婆害得丢了胆剜了肠摘了肾割了胃掐了肺尖,最后又切了腕,这种暴徒十恶不赦不可救药!你千万不要被这个流氓纠缠住!”

正在吃饭,婆婆吓得放下碗说:“贺顿你要和流氓打交道啊?”

贺顿病恹恹地横了柏万福一眼:“工作的事,你不要不分场合乱说。闹得妈都担心。”

婆婆说:“你们这个啥所,来往的都是什么人,我闹不清楚。但流氓怎么回事,我知道。那是万万不能进门的!好歹我是房东,他要来了,我就堵在门口用扫帚把他轰走!”

婆婆一生中,扫帚是最强大的武器。

柏万福说:“妈,要是不说,您认得出谁是流氓吗?”

婆婆不乐意了:“看你说的,以为我真是老眼昏花,连个流氓也认不出来了?吊儿郎当油嘴滑舌头发锃亮游手好闲的就没错!”

柏万福和贺顿相视一笑,除了头发锃亮这一条以外,老松和其他特征都不靠谱。

再次召开会议,贺顿和大家商量。

端庄的沙茵说:“我的天!这个魔头居然来了,吓死人了。贺顿,赶快收起你的好奇心,这是个变态狂!拒之千里!要不然,后患无穷!”

男心理师詹勇说:“贺顿,你胆子够大的,居然和他周旋许久。小心,他也许会在心理室里奸了你!”

贺顿迟疑道:“有那么毛骨悚然吗?”

担任记录的文果停了手中的笔,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你一定要坚持和他面谈,我建议在心理室的沙发角落里,添置一个设备。”

贺顿不解,说:“什么设备?”

文果说:“匕首。”

贺顿说:“干什么用?”

文果说:“关键时刻,不成功则成仁。以保全女心理师的清白名节。”

贺顿说:“我可不在乎什么清白名节。”

柏万福说:“那你总在乎大局吧?”

贺顿不解道:“什么是大局?”

汤小希说:“这还听不出来?就是你的性命哇!”

贺顿稍显困惑地说:“你觉得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汤小希吐出午饭时嵌进牙缝的肉丝,说:“谁晓得你会不会因公殉职?”

詹勇深思熟虑地说:“贺顿老师,你收下这个来访者,有经济上的考虑吗?多一个人咨询,毕竟会给所里带来一份固定收益。”

贺顿说:“并无经济因素,你们知道现在等候者很多,几乎算是门庭若市呢!”

詹勇说:“那我的意见就不要接下这个案例。因为,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我以为这个男人是有人格缺陷的,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极为顽固和冰冷的核。而人格缺陷是最难根治的,你用多少热量才能融化这个冰核儿?在同样的投入下,我们不如去帮助那些比较容易看到改变的人。”

这一次同侪督导,不了了之。

百般无奈之下,贺顿去电台主播钱开逸家。钱开逸看到贺顿来了,十分高兴,用像薄荷一样清凉的嗓音说:“我一直在等你。”

贺顿脱了鞋子,在钱开逸家中花纹纷杂的波斯地毯上盘腿坐下,说:“等我来还钱,是吧?”

钱开逸说:“你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贺顿说:“人其实比我想的还要坏得多。”

钱开逸说:“我是更想见到你。”

贺顿开始脱衣服,说:“这就是比想到钱更坏的地方。”

钱开逸说:“错了。这是因为爱。”

两个人就在地毯上缠绵,贺顿并不感到快乐,那无往不在的半身寒冷也不曾丝毫消退。好在一种充满了疲惫的放松,也让人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