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第26/68页)

处于恼怒中的沈明琪哪里听得进去。

凤于绯闻言,却是挑了挑眉,冷笑道:“沈小姐这是狡辩什么?纵然你倒打一耙,也休想撇开你自己!”说罢理了理衣襟,坐到东窗前的罗汉床边。

“撇不撇得开都没关系,倒是凤公子打从进门就冷嘲热讽恶语相加,方才更是不断地将话题往我与土司老爷之间的关系上引,凤公子是希望我与眼下的兄长一般,恼羞成怒气急攻心?然后再矢口否认,出于对名节的维护,尽说些好话为自己辩解——”朱明月说着,微微一笑,“可惜,你那些话对我真的不管用。”

她随手一扔,将半块碎茶托丢在炕桌上。

“叮叮”的两声,刚好弹着摔在凤于绯的肘边,锋利的茬边向外,吓得他缩了缩手。

“别以为你们兄妹身边的人多,就能仗势欺人!我告诉你们,就算如今你们有那九幽撑腰,也别想凭着男盗女娼为所欲为!”

凤于绯又提起这茬,越说还越难听。沈明琪顿时怒不可遏,被阿姆拽着无法上前来,脸红脖子粗地怒道:“张口闭口男盗女娼,你……简直有辱斯文!”

不管朱明月身份如何,沈明琪这个做兄长的,对妹妹的维护之心倒是很真切。

朱明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面朝着凤于绯道:“还是别再扯开话茬了吧,刚刚说到……哦,对,说到为自己辩解——所谓言多必失,一个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越狠越是解气,就像我哥哥刚才那样。但与此同时,也会一不留神冒出些平时不会说的真言。”少女的目光里划过一丝冷意,“凤公子故意这般咄咄逼人,不知又想从我的嘴里知道些什么?”

凤于绯被她看得一哽,脸色难看下来:“沈小姐在说什么?凤某听不懂!”

此时的小厅里,除了一个默不作声蹲在地上收拾碎茶托的阿姆,唯有沈明琪、凤于绯和朱明月三个人。朱明月道:“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事到如今还用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凤公子今日能跟着我兄长一起被带来上城,真是全不知情被强迫来的?还有前日你会出现在孔雀湖,在恰好的时间等着我,也都是事有巧合?”

“不然呢?”

“难道不是那九幽在你背后指使的?”

此话一出,沈明琪大惊失色,“珠儿,这……”

被直指的凤于绯反倒是很冷静,抱着双臂,冷冷笑开了道:“沈小姐真是会开玩笑,什么指使?什么特地等你,凤某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那九幽答应你,事成之后,就放了你。”

那荣知道她是沈家明珠,那九幽又岂会不知?那荣不知道这个“沈小姐”,还有一个锦衣卫的身份,那九幽未必就能知道。在那荣的眼中,朱明月很有可能是代表黔宁王府而来;在那九幽眼中,朱明月却是代表曼腊土司寨而来。

朱明月为了维持好两人对她的“认知”,可谓是煞费苦心。

以至于在玉里和埋兰的面前,她是为了搭救兄长不惜以身犯险的妹妹;在那九幽的那些眼线监视下,她是与虎谋皮跟那荣利益互换的一枚棋子。甚至在玉腊面前,她也不曾透露过。所以,朱明月才会“光明正大”地去若迦佛寺、找般若修塔。

那九幽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在外人面前色令智昏、庸碌无为的土司老爷,并不真的是个庸人。正相反,那荣很狡诈,能屈能伸,最懂得韬光养晦。他是顺理成章嗣位的土司府嫡子,从一降生就注定了尊贵与煊赫,这样的人,按理说应该被骄纵得无法无天,长于妇人之手而昏昏无能可是,那荣偏偏对阴谋诡计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最擅长分辨什么对他有利、什么不利,除了他自己除了那个幼稚、无知、无貌、无才的女巫医,万事不萦于心。

但正是这个万事不萦于心的土司老爷,一直以来都在暗地里谋划着“收复失地”,巴望着“一统山河”。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不仅勐海不能跟澜沧撕破脸,家底不厚的澜沧也不敢贸然出面触动勐海,就算那荣有心将那九幽剔除掉,也只能在暗处一点点渗透,一点点蚕食。对此,那九幽采取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将勐海和澜沧的关系维持在貌合神离的状态。不是那九幽没有野心,恰恰是那九幽的野心太大,目前他还有比吞并澜沧更重要的事要做。等他的事都做完了,腾出手来,澜沧的末日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