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九幽(第7/59页)
“土司老爷请说。”她道。
“很简单,我帮你对付你要对付的人,你帮我对付我要对付的人。”
朱明月蹙眉:“小女只是来‘救’人的。”
那荣脸上一副“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别再欲盖弥彰”的表情,摆了摆手,道:“好好,就当你是救人。”
朱明月:“土司老爷能信任小女?”
什么都不问,就跟她做买卖?
“当然不能,”那荣龇牙一笑,“对于老爷我来说,事若成,则成;若不成,也没有任何损失。就算不是你,也还会有别人。至于沈大小姐你嘛……”
至于她,除了依靠那荣,在这偌大的元江府里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而她一旦败露,那荣不会怎样,她自己连同她兄长他们在内,二十五条人命,却悉数会葬送于此。
“是啊,最坏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您是朝廷钦封的那氏土司,只要您活着,您永远是那氏土司。”朱明月半垂眼帘,有些意味不明地说道。
“没错,所以老爷我不管你是真来救人也好,有什么旁的目的也罢,就算你是沈家的人,就算你是黔宁王府的人,老爷我也不在乎!把水搅浑了,把火烧旺了,才好趁机图谋不轨。”那荣说到此,身体往前倾,朝着朱明月邪气一笑,“倒是你,老爷我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悠着点啊,虽说以澜沧的实力想要保住一个你是绰绰有余,但意外总是不可避免的,千万别被人弄死了,让老爷我白白浪费感情。”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将勐海献出去……
“土司老爷难道不跟小女说一下,澜沧的态度?”朱明月索性问了出来。
“态度?什么态度?”那荣有些耐人寻味地看她,“世人都道元江土司是个昏庸无能之辈,得清闲且清闲,只爱做快乐事,不问其他。我可没什么态度。”
一直以来萦绕心头的疑问,似乎在这一刻都迎刃而解,却又在迷雾中陷得更深了。以至于到嘴边的问话,没有机会出口——比如说,在明知朝廷要用兵的情况下,元江府却没有丝毫备战的动作,堂堂的土司老爷更像是没这个打算,反而要将全部精力投入内耗。那荣哪来的底气?
再比如,勐海作为可与澜沧匹敌的第二大势力,一旦有失,势必唇亡齿寒,那荣为了一己之私就祸水东引,殊不知也会害到自身?而且,勐海财大势横,蕴藏无尽,前前后后经营十几年的所得,足够那荣亲自统领元江府称雄整个西南蛮夷,到嘴的肥肉,那荣当真舍得?
这些谜团,自打朱明月进府的一日,就在她的脑海中盘旋,苦心筹谋了这么多,终于见到土司的面,达成谅解,朱明月忽然觉得谜团越滚越大,而答案离她又远了……
朱明月跟着侍婢走出亭阁的时候,一个穿着对襟袖衫、长管裤,用蓝布包头的男人,顺着悠长的红漆廊庑走过来,是二管事西纳。
朱明月跟他碰了个照面,敛身问了个好,西纳一脸笑眯眯的,对她寒暄了几句,这才两厢告辞。
等到西纳迈上二楼,那荣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瞧见她了?”
西纳一愣,半天反应出来是刚刚遇见的小姑娘,“啊”了一声,“见到了。”
“觉得她怎么样?”
“嗯,够漂亮的。”
那荣动了动嘴,拿起桌上的一份手札,递给西纳:“念。”
六月初三,抵达元江府;
六月初四,进入土司府;
六月初六,曼听寨有一户人家神秘失踪;
六月初十,进入神祭堂,一名唤“玉双”的侍婢死;
六月十一,玉罕将一名待选的祭神侍女送给召曼,红河彝族;
六月十二,召曼被撤,雅莫充任祭祀巫师;
六月十四,雅莫入主神祭堂,召见待选的祭神侍女;
六月十五,祭神阁遭破坏;
六月十六,玉罕死……
不急不缓的声音在亭阁里响起,念到最后,西纳眼皮一跳:“嗬,原来老爷您早就越过夫人,开始插手后宅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