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府宅(第40/52页)
好不容易驻扎妥当,李景隆早就被浇透了,浑身又是泥又是雨。一名小校从被服车里掏出两件干爽的衣衫,搭在屏风上,木桶里的水却是冷的。荒郊野岭,又是大雨天,能打来干净的地底泉水就不错了,上哪儿起灶烧煮呢。
李景隆抄起巾绢擦了把脸,随手把衣襟一扯,就听到外面禀报声。
“进来!”
身着甲胄的校尉掀开帐幔走进,拱手道:“启禀曹国公,王爷说前方的山体都坍塌了,得等雨停了,才能判断是否要排开路面,还是绕路。请国公爷暂时委屈一下。”
头发湿哒哒黏在额上,那明媚俊俏的男子恹恹地点点头:“知道了。”
在校尉退出帐子时,李景隆又叫住他:“若是整修排路,需要多长时间?”
“暂时还不清楚,但目测坍塌得严重,能走人过马车的地方全堵上了。”
“绕路呢?”
那校尉想了一下,道:“此处正好是功山的南麓,若要绕道,只能按原路返回,再过德隆河到丹桂。但现在正好是西南边陲的雨季,德隆河涨水,流逝迅猛,大军又是车马又是粮草辎重,如果要渡河,恐怕也得等晴时才行。”
李景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扬手道:“好了,本国公知道了,你下去吧。”
外面的雨像是开了闸一般,噼里啪啦砸下无数指头大的雨珠来,砸在帐篷上“铮铮铮、嘡嘡嘡”地作响。黑云沉浸在急风暴雨中,天幕几乎已经一色如墨。
李景隆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帐外飘摇的黑色大纛,“珠儿,你在哪儿呢……”
……
德隆河在涨水,千里之隔的元江府也是大雨倾盆,轰隆隆的雷一声声在天空炸响,像是要将远近的山峦拦腰劈开。雨声仿佛断了弦的铜琵琶,打在房檐上铮铮作响,让人感到隐隐不安。
刚刚伺候完姑娘沐浴的侍婢,正提着盛着羊乳的木桶走下台阶,一手打着伞,另一只手拖拽着桶,颇有些吃力。就在这时,敞苑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了,外面出现的几个黑色人影,在滂沱的大雨中显得格外煞人。
阿萦“啊”的一声惊叫,脚下一滑,连人带桶跌倒在地。白色的羊乳洒了满身,又被雨水冲刷稀释,弄得狼狈不堪。
敞苑外的人已经走进苑来,一步步踏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经过阿萦身边时,阿萦抹了一把脸,仰头看去,这才透过大雨看清楚领头人的模样,“玉、玉罕姑姑……”
面容铁青的女子理也没理她,走上去直接用伞柄杵开虚掩的门扉,踏进了屋。屋内的少女仅穿着一件贴身筒裙,听到响动拿起屏风上的外衣披在身上,等裹好了,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
“玉罕姑姑,你这是……”
“带走!”
不等朱明月做出反应,玉罕一声令下,身后的粗妇就蛮横地走上前来,左右抓起朱明月的胳膊,将她往屋外拖拽。
阿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瞧着朱明月被五花大绑地带走,不由得瑟缩地迈进门槛。孰料玉罕转过身,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怒喝道:“贱婢,让你过来弱水阁不仅是只伺候她,还要你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你是怎么办事的!”
阿萦被打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满嘴冒血,“玉罕姑姑,我守着小姐了,她、她一直在我的视线中啊……”
玉罕一把抓着阿萦的脖领,将她提起来,“还敢狡辩,昨夜你在哪儿?”
“昨、昨夜……”
昨夜她就在屋苑里,跟朱明月在一起。自从几日前被派到弱水阁,伺候这些被巫师点了名的祭神侍女,她除了打水伺候她沐浴,几乎寸步不离朱明月身边。而在岩布和玉罕各自不同的“嘱咐”之下,阿萦一度庆幸自己跟了一个好脾气的主子,安安静静,本本分分,三日来不是在屋里背祭祀祷文,就是到后苑喂鱼赏花,连苑门都没出去过,让她省了不少心。不像其他几位姑娘那么骄横挑剔,整日吵着想在前苑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