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互市(第7/17页)

待萧颜回府,才不过晌午刚过。

朱明月望着那道羸弱的纤细身影,不由得感叹连沐晟这么一个莽夫身边,都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物相助,她爹爹执掌刑部,却在长时间里连个称心的文书都找不到。

萧颜回来时,走的仍是中苑;以至于让坐在窗口看书的她,一眼望见。

“萧军师操劳了半日,不回去休息,就是来下棋的?”

萧颜苍白的脸上一抹柔光,“沈小姐还在生气?”

“原来军师是来说情的。”

朱明月将书翻过一页。

热茶已经烫过两道,淡得几乎没有味道了,萧颜才就着热气喝了一口。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可入画,“王爷的秉性冷直,往往词不达意、胸无芥蒂,在无意中伤了别人,又经常为自己的莽撞后悔,但说者无心。”

原本就苍白得过分的虚弱面色,因劳顿而几乎没有血色。两句话说完,不住地抚唇咳嗽。

“王爷代表黔宁王府多年来对沈家甚为照拂,而今更是收留小女在府上暂住,是以就算没有萧军师的提醒,小女也懂得应该知恩图报。”

对自己莽撞的行为后悔?

那姓沐的什么时候在意过她的感受。恐怕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伤人,一番话永远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词严。

朱明月抬了抬手,示意佩蓉将刚摆到桌案上的棋盘撤下去。

“看来小姐同样在生萧某的气。”

清澈的目光落在棋盘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取出一枚棋子,又放回那侍女手中托着的白玉棋碗里。神态间自成贵气,极尽优雅。单是这样一个动作就让佩蓉红了脸,怔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端着棋盘下去。

朱明月阖上书册,清淡地说道:“萧军师着实是过虑了。只因小女从不与人对弈——”说罢,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绿釉茶盏上,“就如同军师从不喝浓茶一样。”

萧颜抬起眼帘,诧异一向是他脸上的稀客,此时却难掩喟叹:“沈小姐真是观察入微。”

其实像他这样钟灵毓秀般的人,只需轻轻勾起手指,就不知有多少女子前仆后继、为其倾尽满腔柔情;若能博他一笑,得他一顾,怕是将整颗芳心揉碎也甘之如饴。可这样的男子却因她的一句话,亲自动手斟了一杯浓茶。

“但若能令小姐开怀,萧某便改了习惯,权当是替王爷向小姐赔罪。”

说罢,徐徐倾盏一饮而尽。

朱明月没想到萧颜会做到此,片刻,扭身去招呼已经出了门的佩蓉。

“先别撤了,赶紧去西厢把两位军医请来,萧军师染风寒了。”

前脚跨出门槛的侍婢,闻言下意识地往回望了一眼。但见苑内男子面颊上晕着绯红,如桃花落雪,愈发清寂得出尘了,也不知是因喝了浓茶还是怎的;却不敢耽搁,连忙将手上的棋盘交给别的丫鬟,提着裙子急匆匆地出了中苑。

萧颜对朱明月少有的细致体贴,投之以感激一笑,而后又轻轻叹道:“我这副身体时时需要照顾,当真是累人不浅。”

朱明月从石凳上起身,将柔软的毡毯披在他肩膀上,“身体是自己的,其余都是身外之物,军师何必这么拼呢!”

本来就气虚体弱,偏要在晨曦风邪最厉害的时候出门。

萧颜抚额苦笑道:“我这个病秧子已经枉担了军师的名头,再不做些分内事,岂不是白费了王府里的水米。”

朱明月道:“王爷应该更希望军师安心养病。”

冰雕雪凿的面颊上是极尽精致的五官,堪比女子清美,一双眼眸却于漫不经心中透出冰雪似的清透。朱明月见他握着茶盏款款望着自己,半晌都不开口,不禁叹道:“好吧。萧军师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拖着病躯登门造访,还借故逗留,不光是替沐晟赔罪而来,必是有事相求。

萧颜面上没有丝毫被洞穿的窘迫,笑靥反而舒展开了:“萧某真是惭愧于沈小姐的开门见山。实在是因为晨曦时茶商围上门的事,萧某很想听听小姐的看法,又不知如何开口,但毕竟是关云南十三府的茶运,而小姐才是将要执掌云南茶运的正主。”

朱明月闻言微微一怔,即道:“不过是王爷的一句戏言,揶揄更多过取笑,萧军师怎的真当了小女是沈家当家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