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明珠(第17/18页)
可也正是如此,成国公府从此便跟徐皇后站在了一起,不仅不用站队,还比中立的位置更稳妥,比嫁进天家更有几分保障。因为将来无论发生什么,皇室都必须感念成国公府曾经做出的牺牲;即便爹爹当真有何鲁莽行为,也都会给予体恤和豁免。
“爹爹,时移势异,须知没有什么能够亘古长存。女儿此去不知归期,庙堂之上,爹爹凡事谨言慎行,切莫让女儿担心才好。”
朱能攥着爱女的手,重重地点头。
唐时的公主观非常壮丽,因里面住着皇家的女孩,身份特殊,往往建造宏伟,堪比宫殿。此番柔仪殿大佛堂也进行了修建,一应用度配置都按照最高规格,更仿造蓬莱瀛洲建起九丈仙山,璇台玉榭,宝象珍龛,曲径通幽。
其后,徐皇后钦赐匾额“裁月居”,高高悬挂在清风阁上,正应和了唐诗中“知有持盈玉叶冠,剪云裁月照人寒”,愈加彰显出皇室对她的厚爱。
在入主大佛堂裁月居之前,需先在宫中斋戒七日,而后香汤沐浴,再由白马寺最德高望重的主持进行剃度。同时住进裁月居的还有几位道姑,会在出府进宫的路上作为牵引指路,届时红毯铺地,鲜花飘洒,香音齐鸣,佛光袅袅,从长安街直入西华门的一行队伍,比起皇室嫁娶更要隆重几分。
这样一来,心心念念寻找沈明珠的人自然就不着急了。
那沈姓男子再无需终日坐在国公府外,盼着她何时出门便能远远望上一眼;姓沐的莽夫也不用煞费苦心去监视和试探。他们什么都不用再做,只需耐心等待——等正主进了宫,留下来的那个,必然就是要找的人。
一切都在姚广孝的算计中。
八月初五日,有官僧来府上测名问卜。
初九日,有宫内尚衣监和内织染局来量体裁衣,后有银作局来打造宝象配饰。在五日之后,便要进宫修习礼仪操典。
金钱夜落的八月,正是都城最炎热的时候。鸣蝉在树上吱吱叫个不停,随着阳光带来一阵阵的热浪,又湿又闷。初十这日,姚广孝特地上门来与她讲经。黑色的道袍换成了金黄袈裟,手执银钵的模样,再配上一根鎏金法杖,像极了唐时鼎鼎有名的那个玄奘和尚。
“比起袈裟,小女倒是觉得那黑袍更适合姚公。特立独行。”
姚广孝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摇头道:“这种天气还穿一身黑,活像个麻风病人。不吓着别人也先把自己给热死了。”
“姚公缘何没在庙中纳凉避暑?”朱明月从沁着冰的铜盆里取出一颗果子,递给他。
姚广孝接过来,咬了一口,冰凉的汁水四溢,很是爽口,“眼看分别在即,临行前,贫僧送月儿小姐一卦如何?”
“敬谢不敏,”朱明月道:“上一次,您一卦将小女送来了京城、又送进了宫中,一离家就是七年,这回还是免了吧!”
姚广孝笑道:“不算卦也成,给小姐省些准备行囊的时间。”
朱明月一怔:“不是十四日才进宫吗,明日才到八月十一。”
“这些天热得出奇,皇后殿下体恤,说是与其待在府里面闷着,不如早点进宫去纳凉。”
这么说来,就是离开应天府的时日要提前了。
朱明月握着小小青果,没做声。
“小姐可还有什么事未办?”
闻言,朱明月轻轻地摇头。就算有,也只是个邀约罢了,本来就推迟了几日,现在却是连迟见的机会都没了。似乎他每次遣人来府上送信,她不是忘记就是错过,能付诸履行的甚少。自己可真是个不守信不守时的人。
“有些话,明知是徒劳,还不如从未说出口。”
姚广孝的声音,落在耳畔——
“寻常人家的儿女亲事,都需凭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还是像月儿小姐和信安伯这样的贵胄。”姚广孝拿着巾绢抹了抹嘴,“若只论匹配,小伯爷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一家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掌管刑部;一家是少年新贵,统领吏部。强强联姻,且不说皇上会不会答应,就算勉强缔结了秦晋之好,将来怎么办呢?”
姚广孝毫无保留地与她说了实话。
是啊,强强联姻,功高震主。想不成为旁人的眼中钉都难。何况现在圣旨已下,整个朝野都知道成国公府的千金要进宫出家,难道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她私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