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接通了的通话那头,约书亚的声音是显见的欣喜,他却没有办法回应以同样的情绪。

“你去告诉女将,神罚还活着。七年前的任务内容确认了。让她务必小心。”

他这么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要用通话,找她一对一的面谈。没有例外。”

——他曾经是个守门人。他曾经想过用所有的方法,保全身周他在乎的人。

他没有做到。

所以到现在,他只能做一些微薄的,迟到了的,或许毫无意义的补救。

在和阿妮卡的对话之后,他明白了季耶夫和先驱者就是阿妮卡那件意外的背后主使;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阿妮卡只是被消去记忆便被送走,伊戈尔却被留下了。

负责使用“天真的祝福”的先驱者可以了解每个许愿人得到和失去的东西,而阿妮卡在许愿之后,得到了“转移恶意”的能力。这意味着想要施害于阿妮卡的人会先一步招致不幸,而面对这样极限的自我保护能力,季耶夫应该是不想节外生枝。

如此的种种内情,让他觉得守门人在七年前所经历的一系列殁亡和损失,或许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如果那场爆炸也不是意外呢?

面对这个突然浮现的想法,尤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然而刚刚被他粗暴对待的右手已经快速地充了血,肿胀的组织被他握拳的动作牵动着,辐射出令人难以忍耐的疼痛。

尤金闭上眼睛,左手抵在额前,深深呼吸了几次。

……

当尤金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看。那里的门开着,并没有人。

尤金的第一反应是出去找人,只是在再次踏出门之前,他注意到桌上竟然放着一张纸条。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纸笔,肖留下了留言,说自己想在训练场多待一些时间,让尤金不要担心。

尤金之前只见过一次肖手写的信息,是在那个仿佛隔世般久远的烟花节上。

他沉默地将纸条用左手拿起又放下,一个人在桌边坐了一会儿。

……肖没有回来。

一个小时之后,尤金独自去了餐厅,随便拿了一个三明治咽下。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是他过去24小时里吃的第一顿饭。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很饿。

右手肿得愈发厉害了,手指的弯曲都成了问题。他的骨头可能断了可能没有,但是尤金不想思考,也不想在意。

……再次回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没有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泛了上来。他的理智明明想着要快些休息,他的身体却不知道在固执些什么。

尤金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他一边用单手解下了自己的裤子,一边倒向了床上,为自己盖上了毯子。

——睡吧。

——快点睡吧。

右手上的疼痛感在一片死寂中升了级,掌指关节上的皮肤肿得几乎涨开,带给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灼热。尤金在床上辗转着,发现他刻意清空的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了无序的场景和念头。

舰桥上的星河。烙铁边缘的颜色。夏天的烟火。鲜血淋漓的胸膛。角斗场上的烈日。爆炸时的火光。白塔下的阴影。军牌碰上脖颈时冰冷的反光。

他三十一岁时收到的玫瑰。他二十四岁时给出的吻。

……他什么都记得,有的时候却情愿自己忘了。

尤金将身体蜷缩起来,眼睛半睁着,右手垂落在身侧,用左手抱住了自己的右肩。

昏黄的灯光里,有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在了房间的门口。尤金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在了毯子下面,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让肖知道他还醒着。

终于回到房间的生化人和上午的样子有了些许不同。他的长发少见的束起了,左脸颊侧有一缕断发没有办法被收拢,垂在了颧骨之下。一向齐整的衬衫袖子被卷了起来,露出了修长的手臂,和上面几道明显的割痕。

肖看向了尤金的床铺,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抬起右手的手臂,在肩膀处闻了闻,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手上没有什么脏污的痕迹。

……尤金感到肖用极轻的脚步声来到了自己的床边。生化人在敛去气息之后几乎难以判断位置,尤金的背脊慢慢地绷紧了,陷入了一种隐约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