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命恩人(第5/9页)

林燕侬嘟着嘴,帮着他把棉裤扒了下来:“我给你改改,改改就好穿了。”

张嘉田在她面前是属螃蟹的,晃着膀子横着来,想说什么说什么:“用不着!我本来也不冷。”

然后他换了衣服,理直气壮地跑了出去,好像林燕侬是他的老娘老妻兼老妈子,活该从早到晚伺候他的衣食住行,而他不必多看她一眼。林燕侬抱着棉裤,站在房内愣了片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坐在炕边把那棉裤打开来看了看,她诚心诚意地想把它改一改,然而自小没受过这方面的教导,她不知道怎么下手。

独自又想了半天,末了,她把这棉裤的裤腿改短了些许,然后出门叫来了马永坤:“表哥,你试试,你比嘉田瘦,兴许穿得上。”

马永坤拿着棉裤,道了声谢,回屋就穿了上,尺寸分毫不差,正好合适。很难得,他感到高兴,然而没等他高兴够,张嘉田一开门冲了进来:“小马,跟我走,我带兵上石砾子山去!今天我非得把那批子弹弄回来不可,要不然等雷一鸣再开火,咱们就只能冲他们扔石头了!”

(三)

满山红站在她那间东倒西歪的房子前,一边晒太阳一边挠头,挠着挠着一抬头,她瞧见老六站在前方,傻了似的望着自己眯眯笑,心里就一阵烦躁——老六这模样有点像个色鬼,而他这个色眯眯、笑嘻嘻的模样,也提醒了她这样一个事实:他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

她并不想做女人,因为女人弱、受欺负,若是嫁了男人,还要伺候男人,给男人生儿养女,挨男人的打——反正在她的世界里,女人就是这个“待遇”。她已经记不大清她娘的面貌了,只记得她娘裹着两只小小的脚,站立都艰难,没有逃难出来的时候,天天在家就是跪着干活,干完一样,手脚着地爬到另一处,干另一样。

因为这个,满山红既不想做女人,也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女人。她一弯腰从门旁抄起一根短棒,跑过去冲着老六就抽。她手狠,几棒子就把老六打得逃之夭夭。

把短棒随手一扔,她还是感觉自己头上痒痒,心知自己定是生了虱子跳蚤,所以转身回了房,想要把辫子解开梳理梳理,然而前几天她这辫子还是一根麻绳,经了这几天睡觉时的揉搓,已经变成一团乱麻,她解来解去,累出了一脑袋汗,扯得头皮生疼,最后心里一火,她转身出去,找来了剪刀和剃刀。

对着一面玻璃镜子,她把自己的头发剪了。

她的手虽是红彤彤脏兮兮的,然而手指长而有劲,十分灵活,一绺一绺地揪着头发剪,剪得居然还挺有款式,手艺和山下村庄里那个剃头匠差不了多少。剪了头发之后,她又跑去烧了一大桶热水,然后提进自己房里。她叫来个男孩子给自己看严了门,然后脱了一个多月没脱过的老棉袄,扒皮似的将自己洗刷了一顿。最后赤条条地站在房内,她用一卷子棉布缠裹了胸脯。最后穿上了干净的褂子和小棉袄,她对着镜子一照,感觉好像看见了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心中便很满意。

一推门走了出去,她迎面又遇见了老六。这回她真火了,誓言要把老六揍成太监,然而老六看着她愣了愣,随即才明白过来:“是你啊?”

老六急了,问:“你要干吗?你要当姑子去啊?”

“我当你娘!”

“那你怎么把头发给剃了?”

满山红一瞪眼睛:“我乐意!”

她一瞪眼睛,老六就不敢再言语了。满山红在冬日的太阳下吹了一会儿冷风,转身又回了屋子,把她从雷一鸣身上解下来的那条皮带找了出来。她苗条,雷一鸣也瘦削,她把皮带围在腰间收到最紧,倒也系得住。扬扬得意地放下小棉袄把腰带遮住,她迈步出门,把麾下的老二老三叫了过来。

老二老三是按照上山早晚排的辈,老二十六,老三十九,都是满山红的知音。满山红告诉他们:“我打算把张嘉田的那批子弹弄来。”

老二一拍大腿,因为还在变声,所以嗓子类似破锣:“我前天就想动手了!咱们不缺枪,就缺子弹!”

老三稍微谨慎一点儿:“他们那子弹,咱们的枪能用吧?”

满山红答道:“能。”

老三放了心:“那咱们就抢他娘的!能用咱们就用,不能用,咱们让张嘉田拿钱把子弹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