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误相见(第5/10页)

说罢许久不见对方反应,他悄悄抬眼乜去,霍川正摩挲着茶杯上浮雕,眼睛定在一处缓缓地道:“谭家厚望,恕在下要辜负了。”

谭义芳怔住了,旋即不敢置信地道:“园主,您是知道的……”

霍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谭家为何不去请求宋家,我记得你们两家素来交好,谭家有难,宋家岂会坐视不理?”

一句话说到谭义芳心坎儿里去,他愤愤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怨怼:“宋家这回端的是打算作壁上观,我才去过宋家,他对此不闻不问,可真叫人心寒不已。”

霍川饶有趣味:“宋家都置谭家于不顾了,我又有何立场帮助?”

他与谭家本就来往不多,花圃大都是管事在料理,只不过机缘巧合,他才与谭老爷相识。两人意趣相投,能谈得上话,是以才对谭老爷印象深刻。但前后两次与谭家其他人接触,印象实在说不上好,霍川的心中难免生出厌烦。

听他话语决绝,谭义芳支支吾吾道不出个所以然,平常的好口才在霍川这儿毫无作用,他也只能瞠目结舌。

其实,也不怪谭管事无能,盖因霍川面无表情着实吓人,他脾性古怪,阴晴不定,旁人都还能让人从眼睛看出情绪,奈何他是个瞎子,眼里并无丝毫光彩,深沉乌黑的瞳仁常常会将人席卷入深渊。再加上耳房那一幕,谭义芳再也不敢造次。

谭义芳慌神的工夫,霍川已经起身招呼管事:“送客。”

此行无功而返,谭义芳心有不甘,此事霍川若不出面帮助,谭家势必要赔大笔的银子。可谭家哪来这么多钱呢?到时候谭老爷怕是要典当家业才行……想到此,他斗胆拦住霍川去路:“霍园主,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跟我家老爷交情深厚,怎忍心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谭家落难?”

管事来不及提醒,霍川便险些撞到他身上去,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谭管事此言霍某担当不起,请您另寻高明。”

他话里透出不耐烦,谭义芳见纠缠不得,唯有一步三回头地跟在管事身后离去。

廊庑下立着的男子,身材颀长清瘦,正是方才在耳房为霍川治眼睛的男子。

霍川察觉他的存在,停步随口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男子斜倚在廊柱下,遥遥眺望园圃门口,随口答道:“等车辇来接我。”

他便是霍川口中的段郎中,段怀清。段怀清与霍川相识数十年,是霍川的至交好友。比起霍川,他更像是个闲散公子,整日东奔西走,四处游历,前不久才在陇州安定下来,开了个不大出名的医馆,整日以钻研疑难杂症为乐。

其实,段怀清的医术称不上精湛,但他是个鬼才,专挑旁人不敢下手的疑难杂症医治,效果往往事半功倍。其实他这种做法很冒险,稍微偏差便无力回天,所以平常人家不敢冒此风险,只有走投无路的才去请他,死马当活马医。

霍川相信他,不只因为两人关系匪浅,更是他见多识广,经验富足,走访大江南北颇有见地的阆中,定会比其他庸医强上多倍。

“堂屋无人,你可以去里面等候。”霍川从他身侧行过,善意提点。

段怀清懒怠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拐杖上:“你不如同我一道去城里走走,我的医馆新进了几种药材,对你眼睛或许有用。”

霍川嗯了一声:“改日叫人送来便是。”

这副坦荡荡理所当然的口气听了真让人不痛快,段怀清挑眉看他,不由得好笑:“我是郎中,可不是你的贴身婢子。”

语毕两人皆一滞,段怀清自知说错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换话题:“听闻宋家近来教你调香,结果如何?”

霍川冷声一哼尤为不满:“手脚粗糙,毫无眼色,我前日已打发他回去。”

宋家临时换人,他焉能不知其中缘由,多半是宋瑜不愿意,宋珏才临时找人替代了。他想起马车里宋瑜无助哭泣的颤音,是那样软弱可怜,甚至他靠近时都能察觉到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她这样怕他,怎肯再有瓜葛?

霍川驻足思量片刻:“陪我去宋家香坊一趟。”他额上留下的疤痕未褪,全是她的功劳,他们之间这笔“无头债”,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笔勾销。

她不愿意前来,那他便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