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们婚姻的基础(第5/10页)
甘璐讲的课题是《鸦片战争后的中国社会经济》,限于时间,并不可能完全展开,但她做的多媒体课件简洁明了,引用史料丰富,略微沙哑的嗓音娓娓动听,表述流利。
尚修文看着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隔着十余排座位与前面一排排脑袋,她的面孔显得有点小而模糊,声音却来得十分清晰,他突然想起了他们刚认识时的情形。
吴丽君从邻省调动过来任职后,尚修文也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起初颇有点离群索居的味道,待认识了冯以安,两个人开始合作,偶尔也会结伴出去消遣。只是那些娱乐再提不起他的兴致,他只是懒散地待在热闹喧哗中打发闲暇时间罢了。
冯以安结交的朋友中不乏打扮时髦、谈吐活泼的各式美女,相形之下,甘璐长相秀丽,举止毫不张扬,谈锋不健,多半时候都是一个倾听者的姿态,并不算引人注目。他看出钱佳西想将她介绍给冯以安,本来无意与她搭讪,却无意中听到钱佳西与她低语,劝她忘记旧人,开始新感情。
这恰好是头天晚上他母亲吴丽君放下报纸,字斟句酌对他讲的话。吴丽君固然一直忙于工作,更重要的是似乎母性天生不够强烈,从小到大与唯一的儿子都不算亲密,他与女友的分手更是母子两个人之间的一个心结,轻易没人愿意触及。他当时的回答几乎与甘璐如出一辙:“谢谢您关心,不过您不提的话,我大概可以忘得更彻底一点了。”
甘璐的声音低而沙哑,让他心里一动,侧头看去,她微微垂首,视线落在眼前的茶杯上,眼神却似乎飘向了远方,嘴角那点笑意带着无可奈何。
尚修文本来不爱唱歌,那天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吃完饭就走掉。
到了KTV,甘璐只喝饮料,滴酒不沾,给出的解释是乖乖女最爱用的借口:“我酒精过敏。”
旁人自然不信,偏要劝她喝,倒了百利甜酒,将杯子伸到她面前,半是诱哄半是激将,她只是好脾气地笑,任对方说得天花乱坠,没一点预备让步的表情,倒是钱佳西唱完歌回来,伸手夺了过去,一口喝干了,笑道:“璐璐不是装,是真不能喝,我认识她这么久,也没见她喝过酒。快点歌,她的歌唱得很好。”
甘璐先唱了一首《温柔的慈悲》,幽暗的灯光下,只见她凝神看着屏幕上的歌词,神态专注而宁定,秀丽的面孔上散发着光彩。她果然唱得不错,略略沙哑的嗓音婉转低回,非常有原唱的神韵,赢得满场喝彩。一曲唱罢,她却不肯再点歌了,只笑着推托说:“现在咽炎比以前严重,医生警告不能过度用嗓。你们唱吧。”
尚修文根本没点歌,两个人坐在大包房一侧,自然地交谈起来。他这才知道,她竟然是中学历史老师。她身上的确有教师的风度:斯文沉稳,有条不紊。可是尚修文总觉得,她那股子镇定坦然的态度,不见得属于教师的职业修养。
接下来尚修文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不打电话,她当然没有主动与他联系;他打电话过去,她毫不吃惊。
尚修文早已经养成了淡然旁观的生活姿态,一般女孩子很难抵住他看似无意却实则一眼看穿内心的锐利扫视,可是他没有在甘璐的举止里发现缝隙。她有女孩子的小情态、小娇嗔,开开心心享受他的追求,却一点不问为什么。
直到他突如其来地求婚,她才表现出了慌乱与吃惊,可是她仍然没问他行为的动机。隔了几天,她打电话给他,用如同此刻一般略为沙哑却清晰的声音告诉他:我同意。
甘璐结束了说课与提问环节,收拾好讲义回到座位。尚修文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微微一惊,正要挣脱,他倾过身子,轻声说:“幸好你手上还有一点冷汗,否则我会认为,任何状况、任何场合都吓不到你。”
他的掌心带着点薄茧,温度并不高,却干燥稳定,牢牢将她的手握着,她不再动,眼睛看着前方,同样轻声说:“我只是从小学到了一点,不管你慌不慌乱,某些事总会发生,不如镇定下来,倒可能会有享受过程的乐趣。”
比赛进行到五点半钟才结束,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尚修文与甘璐出来,一边走一边拨了电话给他母亲:“妈,今天我和璐璐都不回去吃饭。”停了一会儿,他说,“好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