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3/4页)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居□□啊。”贾先生叹道,“小人敬郎君一杯。”

俞子离饮尽残酒,侧耳听了听,隐隐鼓乐中夹着噼叭炮仗声,再细听,又有人声车马声的,看看院中更漏,宫宴九成已罢,百官离宫归家。笑着道:“为官也不易啊,除夕车来马去,吃了一顿宫宴,归家满身疲惫,还要守岁待新春。”

贾先生抚掌笑:“能赴皇家宴,无上荣光,到了郎君嘴里倒成倦事一桩。”

谢罪在旁吃得大饱,眼睫微合,已有了困意,拿手揉了揉眼,坐在那连身子都歪斜不稳了。伺侯他的侍婢已摸清他晨起晚睡日日不差,误了时辰便会不安焦燥,过来屈膝道明原委,要带谢罪就寝。

俞子离有些诧异,道:“谢罪这呆症很有些奇异处。”又遗憾道,“若我阿父在世说不定能解一二,可惜我年幼时顽劣,对歧黄之术并不上心,堪堪知个皮毛,半懂不通。先生与阿祀熟识,叫他在太医署与尚药局那里寻寻良医,再有上皇身边颇多奇人异士,也可问上一问。”

贾先生惶恐:“这……这……哪敢连上皇都惊动。”

俞子离笑道:“先生不知阿祀与今上和上皇的亲近,寻常皇子都要往后靠。人之缘法玄之又玄,阿祀不学无术,只知胡闹,满嘴胡言乱语,惫懒狡猾,在今上和上皇跟前没大没小,没规没矩,换作旁人,脑袋不知掉过几茬,就他活蹦乱跳的反得种种庇护。”

事关皇家,贾先生不敢乱接,笑道:“血脉至亲,自是不同。”

俞子离轻“呵”了一声,淡然道:“皇家,亲外甥算得什么,手足父子都是寻常。”

贾先生狠狠咳嗽几声,又是摆手,又是摸脖子,他这个垂老之人怕死得狠,实在没有胆量非议皇家。

俞子离哈哈大笑,罢过不提,道:“先生就留此处与我耗尽残岁。”

贾先生是却之不恭,举杯道:“大善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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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酒停宴罢,皇城外各家车夫偷一口美酒,顺手喂马几块麸饼,只等郎主出城好回家守岁过年。

谢令仪神思不属,担心自己闯下大祸,一路惴惴不安,一到家不顾大节当下休提扫兴之事,见了谢老太爷将宫中事说了一遍,又跪下道:“祖父,孙女儿思虑不周,怕要为家中惹来祸事。”

谢老太爷在宫中饮了酒,下人奉上醒酒茶汤,慢条斯理吃了一盅后,才道:“听你形容,冲撞的应是皇三子姬冶。”

谢令仪暗松一口气,道:“孙女儿听闻皇三子至今无封,帝后是不是……”

“胡说。”谢老太爷摇头,“这不过你们闺阁内院无知的猜度,以为皇三子无封就道他不受帝后宠爱,实则恰恰相反。皇三子出生时康健不佳,险些养不活,帝后怕他夭折,到五岁都不曾起大名,宫中上下都拿小名鯥子唤之。”

“鯥生南山,蛇尾,有翼,其音如牛,冬死而复生。鯥子鯥子,鯥之子,可见帝后对三子的厚爱,哪怕不幸夭折,都盼他能死而复生。你怎会以为三皇子不受宠爱?”

谢令仪一记颤栗,想起皇三子狠厉不留情面的模样。

“帝后深爱三子,上皇待他也是与众不同,怜他孱弱,怕他被鬼邪所侵,时常接进宫中亲自抚养,乃至批奏折时都要放在膝上,还道:朕为天子,人间帝皇,受命九重,问哪个精怪疫邪敢近朕身。上皇诸子诸孙,得此厚待的,也就二人,一个便是皇三子,另一个则是先太子明孝王。就连今上都不曾得上皇如此厚爱。”

谢令仪容色又白了一分。

“皇三子至今无封,是帝后怕他寿薄不承厚宠,这才一拖再拖。”谢老太师看孙女儿此番吓得不清,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惊惶,不过些许小事,皇三子再行事无忌,也不至于为这点争执寻自家的麻烦。”

谢令仪这才定了定心神,勉强笑道:“孙女儿有负家中教导,竟然慌得凉了手脚,不知如何应对。”

谢老太师抚须呵呵一笑:“你深闺贵女,不承经事,受惊情理之中。以后行事谨慎些便是,如皇宫内院非常之地,一言一行,再小心都不为过。”

谢令仪咬了咬唇,又道:“祖父,我看皇三子对表妹似有亲近之意,言语之间多有维护。”

“哦?竟有此事?”谢老太师略有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