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家(第3/4页)
“如果是蓄意谋杀,那一定是熟人作案,但刘家家庭关系简单,邻里间没有矛盾,这个当年已经摸排清楚了。如果是一时兴起,那凶手的犯罪窗口其实非常有限。根据卷宗记录,小孩下午三点半独自在村口老奶奶那里买了冰棍,五点半姐姐找人时不见,六点左右打来电话说找不到小孩。要出事,也就只有那么两个小时的窗口。冲动杀人的凶手,大概率没法将作案现场收拾干净。而且,如果是一时兴起,哪里来的黑色裹尸袋?什么样的人,平时会随身带着一个这样的大袋子?”
刘宇童尸体上裹着的袋子,虽说已经破败不堪,但如果把它还原,全新的时应该是一个1.2m长,横截面为45cm*45cm正方形的长方体袋,可以用来托运行李。
但是,这个袋子的材料质地,又不是可以反复使用的托运行李包,表面也没什么文字、花纹,更像是某种大型物件快递外面套着的包装袋。
“凶手把小孩放进包里以后,又填充了土,藏去了一个当时搜山都没有发现的地方。这更加说明,凶手对整座西山非常熟悉……”邵麟说到这里,脸色一变,突然把点全部连上了,“坟堆!土里那些细小的、人工切面的灰色石块,是坟堆里破碎的墓碑!那天踩点,我走过。那里才是刘宇童的第一埋葬点!”
警方再次提审刘雨梦,提问“你当年是否把刘宇童的尸体,埋在了山脚下的乱葬岗里”,测谎仪里的几条线,突然上下起伏得像即将猝死前的心电图。正常人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十年前的一幢悬案,终于被捅破了最后一层纸窗户。
“你确实,从来没有把尸体藏于山顶的双生树下,所以测谎仪没有反应。至于你寻找刘宇童的过程,大部分都是真实信息,而‘你没有杀人’这个点,你已经在十年无数次自我洗脑中,驯化了你的大脑,让它信以为真。”
“所以测谎仪之前没有测出你撒谎。”
邵麟静静地看着三十出头的女人,断言:“刘雨梦,杀死弟弟的凶手就是你。”
刘雨梦盯着邵麟良久,终于,她脱力似的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看上去非常不甘心,却又好像终于解脱了一样。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坦白:“……我妈是个特别重男轻女的人,其实我家人也是,那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从小到大,我妈就因为生了个女娃在婆家抬不起头,做什么好像都低人一等,比不上我生了儿子的小姨。”
“所以,开放二胎的时候,她开心得要命,每天都和我说,梦梦啊,妈妈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刘雨梦谈起这件事时依然无比愤怒,眼神陡然变得凶狠:“不好。一点都不好!”
“虽说我一万个拒绝,但我妈还是义无反顾地怀了第二个。当时还特意去乡下看了个什么黑诊所,确定了是男孩,才生了下来。”
“当时我才十五岁,小孩半夜哭闹不仅影响了我的中考,从此放学以后,周末,放假,一把屎一把尿的都要我管孩子。每次我和我爸妈吵架,说你们生的傻犊子你们自己管,就又是一顿骂,说我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我真恨死他了,每天都恨不得掐死他。”
邵麟:“……”
“后来,我长大了,大学里谈了个男朋友,听说我还有个这么小的弟弟,就觉得奇怪,还曾经一度怀疑我是不是年少时怀孕,自个儿生的丢给爸妈,可把我给气的。后来我又换了个男友,结果也是听说我家有个小弟弟,他妈妈听说我爸妈特别宠弟弟,说什么‘娶妻不娶扶弟魔’,就又闹黄了。你说生这么个弟弟,有百害而无一利!”
刘雨梦越说越是咬牙切齿:“当时家里赶着要拆迁了,能分两套房子,结果我偷偷听到我爸妈背后商议,一套房子他们自己住,一套房子给我弟弟!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房子给我也没用,就指着我住未来老公家去。”
拆迁房留给弟弟的事,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雨梦真的动了杀心。
“那天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叫他回来,小孩还和我闹呢,怎么都不听话,趴在石头上对我做鬼脸,非要我上去抓他。我好不容易爬上去了,赶他下来,谁知他又笑我胖得像猪爬得慢。”刘雨梦突然顿住,双眼失去了焦点,似乎看向了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