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迤逦泼茶香(第9/18页)
许多年以前,在她不知道的那片赤红的花海中,一个紫衣尊贵的男子深情拥抱着怀里的女子,清俊的眉目悲痛而哀伤。他在喃喃轻念着她的名字,神情之间竟是那般珍惜,可是那个女子还是死了,与她一起埋藏的还有关于魔剑长离的过往,以及他们曾经一同走过的时光。
姝妤……姝妤……在明月居中悄然度过百年,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与云初末之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即使那个人已经死去了许多年,即使那个人已经消散在天地间,他却还是那么深、那么痛地把人家放在心里。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为什么不跟她提起呢?在长离与姝妤的故事里,她到底只是一个路人罢了,或许,连当路人的资格都没有。
“心?那是什么东西?或许曾经是有的,从她死去的那天起,我的心就已经跟着死了。”
在梦境里,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云初末,残忍嗜杀,甚至连她都会感到害怕。原来这么多年,云初末便是这样过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心痛,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宽慰他的心,那个人死了,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要怎么努力,才能令已经死去的心重新感受到她的存在,和这世间的脉脉温情?
她想起在过去的很多时候,云初末总是站在阁楼的雕窗旁,注视着夕阳发呆,身姿落寞而孤独,全然不是他平时恶劣使坏的模样。那时的他,在想些什么呢?是那位死在他怀中的姑娘,还是那天的花海中,染红天际的似血的残阳?
世人常常会说哀莫大于心死,她从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最多不过就像云初末这样,保持着渺茫的希望,却又要一次次面对失去挚爱的悲伤。
他不惜损耗万年的修为来凝聚精元,后来更是为了夺回被绯悠闲抢走的精元,几经生死,差点儿赔上了性命,现在呢?一次次地替人画骨重生,一次次地承受重创,在获取灵魂和自己的安危之间,他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有时候,她真羡慕那个叫作姝妤的女子,看着云初末重伤昏迷时低声呢喃的模样,那一刻,简直羡慕到嫉妒。
可是云初末又知不知道呢?在他为姝妤出生入死的时候,一直有个人陪伴在他的身边,看到他受伤会掉眼泪,望着他承受天谴和反噬会担惊受怕,她只是云皎,一个身份不明、前尘不知的人。因云初末的一时好心收养,有幸保持年轻的容貌,甚至又何其有幸,他能允许她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悠悠百年,她不知道云初末在自己心目中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不过她却知道,至少他受伤,她会难过;他不见,她会着急;若是有天他死了,或许她会像绯悠闲一样,走遍天涯海角,等到走累了,不想再流浪下去,她的生命也该就此终止了。
可是对于云初末而言,她又是什么呢?每当遭遇危险,看到云初末赶来救她的时候,她就会莫名地感到欢喜,她是那样害怕自己被云初末丢下,在这个世间,她只认识云初末一人,也从来只在乎他一个。这份“唯一”在云初末看来还是不够沉重吧,他的世界还有另一个人支撑,即使没有她又会怎么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在,他就永远都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雪域的风渐紧,乌云布满了天空,茫茫天地之间,滚滚的浓云像是要朝着木屋这边直压下来,乌云掩映的长空之上,依稀可以听到沉闷的雷声,云皎心头一跳,连忙站起来跑到屋前的空地上,仰头望着四周突变的异象,俏丽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倘若是在明月居,云初末至少还有结界的保护,而且长安街上到处都是人,即使会有天谴也不会太过严重,可是在毫无人迹的妖界雪域中,这里的天谴和当初毁灭银时月的雷电之劫相比,竟然相差无几。
一声巨响震动了长空,云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一道雷电从天空直引到木屋上。木屋外已被云初末用灵力护住,薄薄的一层灵力看起来脆弱无比,却将那道雷电生生地挡了回去,在强大的毁灭力量之下,木屋竟然没有丝毫损坏,只是外层的灵力不受控制地轻荡了几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本的稳定。
云皎心里害怕,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寒风强劲,裹着冰雪呼啸而来,像是凛冽的刀剑割痛了她的脸颊,天谴还在继续,雷电不断地袭击着木屋,恍若要将木屋里那个逆天而行的人顷刻化为灰烬一般。守护的灵力每遭受攻击便紊乱一次,眼见着天谴的力量越来越强,雷电袭击也越来越频繁,那道灵力仿佛受到什么指引般,瞬间向外扩增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