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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东一怔,抬头望着他。

赵志勇见他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反应,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真的,没事就好。”

这一瞬间,顾耀东忽然明白了赵志勇来的真正原因。刚刚的感动全然变成了笑话。

赵志勇还在自顾自地开着玩笑:“当年被一颗扣子难倒,现在被一个罐头难倒,我们两个还真是一点没变。”

“也不算是完全没变吧。”顾耀东说得很失落。

冷场了片刻,赵志勇努力找着话题,他忽然想起什么,兴奋地说道:“对了!有个好消息!你猜今天谁来警局了?”见顾耀东不说话,他又自问自答道:“夏继成,夏处长!现在是夏监察官!”

顾耀东很冷淡地“哦”了一声。

“你的夏处长啊!不激动吗?等你病好了,回警局肯定还能见到他!”

“在南京的时候就见过,夏监察官高升,我就不去高攀了。”

赵志勇哑然。两个人尴尬地坐着,赵志勇偷偷看了看顾耀东,两人目光对碰时,赵志勇赶紧笑笑,顾耀东回应了一个生硬的笑容,也不知还能再如何面对,他沉默地别开了脸。

送赵志勇离开福安弄时,不知为什么,顾耀东想起了赵志勇的妈妈。

“赵警官——”他朝赵志勇的背影喊道。

赵志勇赶紧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你妈妈的病好点了吗?”

“半个多月没收到信了,至少没有坏消息吧。”

“还是打算接她来上海动手术吗?”

“我还在攒钱。快了。”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这是真心话。”

赵志勇感动地看了他片刻:“谢谢。也是真心的。”

赵志勇转身走了。顾耀东望着他消失在弄堂口,只觉得心里特别难过。

这天晚上,在金门饭店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钟百鸣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夏继成。席上坐着警局几位副局长以及各处的长官。大家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夏继成不论做什么,始终都是用右手,左手要么放在桌上要么揣在衣兜里,似乎有什么不方便之处。钟百鸣喝着酒,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同样是在这个晚上,刑二处一帮警员还是去了以前总和夏处长吃饭的那家小饭馆。桌上摆着酒菜,他们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没有人动筷子,抱着一丝执拗的期待,一直等到夜色浓了,街上没有行人了,店里也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连老板都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桌上摆着几盘凉透的菜,四人沉闷地坐着,脸上尽是失落。

“处长可能真的分不开身吧。”于胖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小喇叭:“处长说尽量,‘尽量’的意思,应该就是不来了。”

李队长叹了口气:“散了吧。我去付钱。”

四人各自埋头戴警帽。就在这时,一个装烤鸡的纸袋子“啪”地放在桌上。四人抬头一看,夏继成穿着军装风尘仆仆地戳在他们面前,一脸不高兴:“我还没来,付什么钱?”

夏继成脱掉军装,把衬衣袖子一撸,一副准备开干的架势:“老板!来壶热酒!”

于是四人也争相雀跃着脱掉了警察制服,刚刚还是几条死气沉沉的咸鱼,这会儿全都活了过来,饿成一张皮的肚子也肆无忌惮地叫唤了起来。他们撸起袖子,准备拉开架势大吃一顿,狠狠宰一宰他们亲爱的处长。

夜晚的小饭馆里,一桌人热热闹闹,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曾经的旧时光。

一辆马车停在郊外一处民居门口,周明佩一身村妇打扮,拎着行李箱从屋里出来,她锁了院门,将行李箱放上马车,正要上去,只听见有人喊道:“周太太?”

周明佩回头一看,认出是沈青禾。这么晚了赶来,她立刻意识到可能有事。

“不好意思,有个姐妹来送我,说两句话就走。”她笑着跟车夫解释了两句,便去了沈青禾的卡车旁。

沈青禾:“你要离开这里?”

“我接到命令,这段时间要保持静默。所以我打算回老家去陪陪孩子,大半年没见他了。出什么事了吗?”

“有点突发情况,我们的一名发报员暴露了……”

“现在需要发报员?”

“对。您考虑一下,如果可以……”

周明佩淡然地笑了笑:“不用考虑了。”她转身到车夫跟前,给了他一些钱,“老伯,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