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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死寂。
常德路195号公寓楼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三名保镖将箱子放进了后备箱。丁放从公寓楼里走了出来,顾耀东冲了出来从后面一把拽住她:“福朵还在等她爸爸回家!你见过福朵的,她才十一岁,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别让她一个人长大!求求你了丁小姐!”
丁放不敢看他,埋头拼命往前走,顾耀东依然拉着她不松手。
“杨会计你也见过的!那是个善良到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人,他那么努力那么认真地过日子,难道就因为有权有势的人犯了错,他就应该被人当蚂蚁一样踩死吗?像他这样的人不是才最应该过上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日子吗?怎么能连陪自己女儿长大的机会都不给他?”
三名保镖跑过来拉开顾耀东,护着丁放上了车。
“丁放!丁放!”他不顾一切地挣脱,冲到车边拍打着车窗,“离死刑只有两天了!这些照片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如果连杨一学这样的人都没资格活下去,那到底谁才是有资格活着的人?这个国家连他这样的人都容不下,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一名保镖用枪托狠狠砸向了顾耀东的后脑勺。一直埋头不敢面对的丁放惊恐地抬起了头,眼睁睁看着顾耀东倒了下去。
车开走了。
顾耀东的身影越来越远。
“停车!”
“小姐,那个人太危险了。”
丁放失控地吼道:“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滚蛋!”
顾耀东趴在地上,血从后脑勺一直流到脸上,滴在地上。耳边模糊地传来鞋跟的哒哒声,一双高跟鞋停在了鼻尖前。
丁放蹲在顾耀东面前,轻声说:“放弃吧顾耀东,这件事背后牵扯得太多,根本不是你这样的小警员能扭转的。这是个无底黑洞,再查下去,连你自己都抽身不了。”
顾耀东仿佛听不见她说话,只是伸手无力地抓住了她的高跟鞋:“照片在哪儿?”
丁放绝望了,她冷漠地说:“照片是我花两万美金买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天经地义。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用内疚。保重。”
她掰开顾耀东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其实从第一次在这间公寓遇到顾耀东,从看见他替自己赶走那名小报记者开始,就应该知道劝他是多余的。他依然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小警察,但世间再没有东篱君。
天色渐暗,阴雨绵绵。顾耀东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福安弄,脸上的血迹混着雨水流了下来,他木然地用袖子擦了擦。福安弄一片萧瑟。杨一学在时,每天都会把弄堂扫得干干净净,如今已是满地泥泞和落叶。
一个邮差打扮的男人在顾家门口张望,“先生,请问这里是顾耀东家吗?”
“是。”
对方递上了一封信:“这是给顾先生的信。”
顾耀东关上房间门,拆开信,一把钥匙掉了出来。
信纸上是沈青禾的字迹——不知家里是否平安。如有事需周转,床下小木箱内之物可帮衬一二。望福安弄一切顺遂。
顾耀东从床下拿出小木箱,用钥匙打开。里面是一本存折,一些现金和不算昂贵的首饰,这便是沈青禾的全部家当。这些原本会带来希望的东西,现在却让顾耀东更加难过了。
赵家的小面摊热气腾腾。赵母在炉灶旁煮面,赵志勇忙着给客人端面、收钱。
一位客人在他身边的桌子坐下,赵志勇一边埋头数钱,一边招呼着:“阳春面、清粥小菜都有,您想吃点什么?”抬起头,是顾耀东。
“还没吃晚饭吧?有刚熬好的骨汤,配阳春面正好。”
“赵警官,我想去提篮桥看看杨一学。”说话时,顾耀东看着别处,眼里没了往日的神采。
“你进不去。”
“所以我来找你。你把他送进去,总应该有通行证。”
“我不想插手杨一学的事。别逼我了。”
这似乎是顾耀东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小面摊的客人来了又走,旁边那桌又有新的客人坐下了。
“老板!一碗阳春面——”
“来了——”
赵志勇应了一声,转头对顾耀东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说完他便回了炉灶前,闷头煮着面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耀东一个人静静坐了片刻,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