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海峡上的大火(第2/3页)
一天夜里,我在居尔哈内公园的人群中看见了努尔吉汉和麦赫麦特,但我没让他们看见就溜走了。一天傍晚,当我以为影子像他们的一个三口之家是他们时,我明白,自己很想在那里看见芙颂和她的父母,也许我就是为此才每晚去那里的。就像在1975年夏天——已经过去四年了——那样,当我看见一个像芙颂的女人时,我的心跳就还会加快。我觉得凯斯金他们是一个在内心深处感到是灾难把我们彼此连在一起的家庭,因此我应该在“独立号”罗马尼亚油轮的大火熄灭之前去他们家,应该和他们分担这场灾难的痛苦并忘记过去的伤痛。这场大火对我来说可能会是一段新生活的开始吗?
另外一天晚上,当我在公园的人群中寻找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时,我碰到了塔伊丰和斐甘。因为一瞬间我已走到他们面前,所以我没能逃开。他们既没谈起《晚报》上的文章,也没谈到上流社会发生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传闻竟然一无所知,这让我极为高兴,我和他们一起离开了公园,——大火正在熄灭——我坐上他们的车,和他们一起去了一家在塔克西姆后面新开的酒吧,一直喝到了天亮。
第二天,星期天晚上我去了凯斯金家。我睡了一上午,在家里和母亲吃了午饭。晚上,我是乐观、高兴、满怀希望、甚至是幸福的。但一到他们家,一看见芙颂的眼睛,我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因为她是郁郁寡欢、绝望和懊恼的。
“凯末尔,你还好吗?”她模仿着幻想中的一个成功、幸福的贵妇口气问道。但还在我的美人这么模仿时,我就没能相信她。
我老练地说:“一点也不好。工厂、公司、生意上的事情太多了,我没能过来。”
土耳其电影里,当年轻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之间产生一种亲近时,为了让最粗心的观众明白这点并为之感动,总会有一个善解人意的阿姨欣喜地对他们看上一眼……内希贝姑妈就是用这样的一种眼神看了我和芙颂一眼。但随即她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因此我明白那篇八卦文章后,家里人经历了很多痛苦,就像我订婚后那样,芙颂又哭了好几天。
塔勒克先生说:“女儿,给客人倒拉克酒。”
因为三年来他一直装作一无所知,只把我当做晚上去做客的亲戚那样用爱意和真诚来招待我,因此我对塔勒克先生一直是充满敬意的。但现在我对他很生气,因为面对女儿也深切感到的痛苦、我的无奈、生活把我们带到的这个境地,他竟然能够如此得无动于衷。现在让我来说一下我甚至对自己都隐藏的无情观察:塔勒克先生很可能知道我为什么去他们家,但因为来自老婆的压力,他认为知而不言“对家庭”会更有益。
我也像她父亲那样,用一种半造作的语气说:“是的,芙颂女士,像往常那样请您给我倒上拉克酒,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最终回到家的幸福。”
即便在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那句话,指的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只能说我的不幸让我不知所云了。但芙颂明白了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情感,我以为她的眼泪会瞬间夺眶而出。我发现了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想起了过去、自己的人生、时间的流逝和以往的岁月。
我们经历过的最糟糕的时刻就是那几个月,那几年。一方面芙颂不能成为电影明星,另一方面我也不能更接近她。雪上加霜的是我们还丢了脸,遭到了羞辱。就像夜晚“我无法起身告辞”那样,我知道我们也将很难摆脱这种困境。只要我每星期去见芙颂四、五次,无论是她还是我,就都不可能会有一种别样的生活,这点我们俩都感到了。
那天的晚饭结束前,我习惯、但更加真诚地说:“芙颂,过了这么长时间,你的斑鸠画的怎么样了,我很好奇。”
她说:“斑鸠早画完了。费利敦找到了一张很好看的燕子照片,现在我在画燕子。”
内希贝姑妈说:“画得最好的就是这个燕子。”
我们去了后屋。那是一只优雅的燕子,就像那些停在阳台栏杆、窗台和烟囱上的其他伊斯坦布尔鸟儿一样,它被成功地画在了餐厅面向大坡的凸窗前面。因为用了一种奇怪和幼稚的透视画法,所以鸟的身后可以看见鹅卵石路面的楚库尔主麻大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