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无法起身告辞(第3/5页)

为了让故事的这个要点引起注意,我再来举另外一个例子:在一个男女关系更加开放,不需要蒙面纱,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现代西方社会里,如果我每星期去凯斯金家四次,那么所有人最终不得不接受我去那里见芙颂的事实。那时,嫉妒的丈夫将不得不来阻止我。因此在那样的一个国度里,我既无法见到他们,也无法让我对芙颂的爱情以这种形式存在。

如果那天晚上费利敦在家,时间一到便起身告辞对我来说不会太难。如果费利敦出去找他的电影人朋友了,那么关掉电视后,我还会坐在那里,无法去想“再喝一杯茶”,或是“凯末尔先生,请您再坐一会儿!”的话完全是出于礼貌,我会对自己说,我将根据费利敦回来的时间来决定自己离开的时间。但在这八年时间里,我甚至没能完全明白自己到底是该在费利敦回来之前,还是在回来之后离开。

头几个月,头几年里,我觉得在费利敦回来之前离开会更好。因为在费利敦一进门,我们四目相视的那个时刻,我会感觉自己十分的糟糕。在那样的夜晚,回到家后,为了能够入睡,我至少还要再喝上三杯拉克酒。另外,如果费利敦一回来我就走,那就意味着我不喜欢他,我去那里只为了见芙颂。所以等费利敦回来后,我至少还要再坐半个小时,而这会让我手足无措,会平添我内心的羞惭。费利敦回来前离开则意味着我承认自己的罪过和羞惭,我在逃避他。我觉得这是不得体的。在欧洲的小说里,那些和伯爵夫人调情的不体面的花花公子会在伯爵回来之前一小会儿匆匆逃离城堡,我是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做的!也就是说,为了能在费利敦回来之前离开,我走的时间和他回来的时间之间必须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这也就意味着我要早早地离开凯斯金的家。这是我无法做到的。很晚了我都无法起身告辞,早就更不可能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就像一艘触礁的轮船,堆满了无能和羞惭。我试图和芙颂的目光相遇,试图让自己感觉稍微好一点。当我在脑子清醒的一个时刻认识到,我将无法起身告辞,就像我认为的那样,即使再过一会儿我也将无法离开时,我会为自己的滞留找到一个新借口。

10.我对自己说,让我等费利敦回来和他谈谈剧本上的那个问题。费利敦回家后,我这样尝试了几次,我努力去和他交谈。

有一次,我说“费利敦,据说有办法可以更快地从审查机构得到消息。你知道吗?”即使不完全是这句话,我对他说了一句类似的话,瞬间桌上的人立刻都沉默了。

费利敦说:“帕纳尧特茶馆有个爱尔莱尔电影人的会议。”

随后,他像美国电影里丈夫下班回家用一个半是真诚、半是习惯的动作亲吻妻子那样,亲了亲芙颂。有时,从芙颂对他的拥抱里我明白这些亲吻是真诚的,我的情绪会因此变得一团糟。

费利敦多数晚上会和电影界的作家、画家、影城的工人、摄影师们待在茶馆里,或是去参加在家里举办的聚会,他和这些因为各种原因多数彼此有争执的人们分享着一种社团生活。费利敦很看重这些和自己一起吃喝玩乐的人们的奋斗和幻想,就像他很容易因为这些电影人朋友的暂时快乐而开心一样,他也会因为他们的沮丧而瞬间变得痛苦不堪。在看到这些时,在去他们家的那些夜晚,我觉得自己在白白地为芙颂没能和丈夫一起出去而烦恼。事实上在我没去他们家的那些夜晚,每星期一到两次,芙颂总会穿上一件时髦的衬衫,戴着我送给她的一个胸针,和丈夫一起去贝伊奥鲁。他们会在像佩鲁尔、佩尔黛那样的地方坐上好几个小时。随后,我会从费利敦那里打听到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

无论是费利敦,我,还是内希贝姑妈都非常清楚,芙颂非常想尽早进入电影界。另外我们也知道,当着塔勒克先生的面谈论这些问题是不合适的。尽管塔勒克先生无声地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我们还是不该让他去面对这些事情。尽管这样,我还是希望塔勒克先生知道我在资助费利敦。直到柠檬电影公司成立一年后,我才从费利敦那里得知他的老丈人知道了我对他女婿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