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忘川·戏江(第5/9页)
戏江露出疑惑神色。
东方淳注视着亭外低垂的紫薇花,嗓音沉沉:“想来你也知道阿珩的身份,论剑派掌门的独子。”
戏江猛地抬眼,一贯冷清的模样竟有几分难以置信。他讶异她反应如此大,笑了笑:“原来竟不知,看来阿珩没有喜欢错人。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好身份,阿珩的祖母、他的母亲,都没有活过二十四岁,如今他唯一的姐姐,也于多年前患上家族病,大概熬不过今年冬天。”
戏江微微扶住亭柱,苍白着嘴唇问他:“那是什么病?”
“嗜睡症。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嗜睡,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直至死亡。阿珩的姐姐三年前已很少下床,我研究多年,依旧束手无策。”
“阿珩已经二十了,大概明年就会出现嗜睡的症状,所以他才会独自游历,他怕他再也没有机会。”
他只想在还能走动的时间里,踏遍山川,结交朋友,还有,不遗余力地爱一个人。
“医不好吗?”
“目前不能,以后谁说得准呢。师父过世前告诉阿珩的姐夫,古书上记载天香可以唤醒嗜睡之人,他姐夫花了几年时间寻找所谓的天香,后来倒是带回来了,却毫无作用。”
突然一阵目眩,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脸色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东方淳没想到这件事对戏江的打击会这么大,他看她一向冷淡,还以为不会动情,原来却是如此情深吗?
他伸手扶住戏江,有些感慨:“我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阿珩走的时候不留遗恨。他那样的性子,一定不会告诉你什么。”
良久,她恢复往日漠然:“好。”
戏江的去而复返令沈长珩激动无比,用东方淳的话来说,百草谷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沈长珩虽说过他想要走遍河川,但似乎只要有她在身边,哪怕一辈子待在这里也无所谓。但彼此都知道,所谓的一辈子,于他而言也不过三四年罢了。
沈长珩体内余毒彻底清完后,戏江在谷内多陪了他半月,之后他收到父亲书信不得不回去,他私心想邀她一起,这次她没有答应。
想想也对,戏江从没承诺过什么,这两月的陪伴已算是上天额外恩赐。临走时她折了一枝夏堇给他,目光看向天外蓝霭:“我会来找你。”
沈长珩咬着牙,终于鼓起勇气倾身拥抱她,他其实比她高出一个头,这样抱着她,似乎能替她挡住一切灾难。
“仙女姐姐,你要好好的。”
父亲召他回家是为商议姐姐沈池的婚事,东方淳说沈池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尽管如此,自小的青梅竹马,论剑派的大师兄姜禾依旧想娶她,这世上历来不缺情深之人。
时间定在冬至,因沈池爱雪。姜禾是沈长珩自小崇拜的人,曾经他想,今后要同大师兄一样对待深爱之人,无论何种境地,亦不离不弃。
他有时会在昏睡的姐姐身边自语,说他这几月的奇遇,说他遇上仙女一样的姑娘,他想娶她,又不想耽误她。
八月的夜晚落下微雨,沈长珩从姐姐的院子出来,忽闻外面人声大作,来往弟子说山庄进了刺客,和大师兄交手负伤逃了。他担心刺客会闯到这里伤了沈池,索性在屋内守着。
未几,窗户突然极轻地啪嗒一声,有人落在地上,他忽地转身,摇晃烛火间绛紫衣裙如墨漫过来,火光映出半张银狐面具。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姜禾略微焦急的嗓音:“阿珩,你还在吗?”
长剑无息而至,他一掌握住剑刃,鲜血顺着五指滴落,声音却平淡如常:“我在,大师兄你去抓刺客吧,姐姐这里我守着。”
姜禾应了一声走了,四周重归静谧,他缓缓抬眼对上她的视线,那里面有对万物的漠然,包括生命。
沈长珩推开窗户,谨慎朝外看了看:“翻过这座墙往左走有一条荆棘小路,穿过小路可到后山,你走吧。”
她收剑从窗口一跃而出,消失在夜幕中。他负手而立,良久,面无表情关了轩窗。
翌日便知昨晚女罗刹偷袭了论剑派,好在姜禾及时发现。因不知她的目的,本打算大宴宾客的婚宴,也为了保险起见改为只邀请几位亲厚之人,以防女罗刹再生事端。
九月末,沈长珩同父亲一道前往扬州给舅父送喜帖,恰遇上扬州一年一度的擂台赛,自扬州铸剑山庄满门被屠自此凋零后,沈家的舅父逐渐成了扬州新势力,往年仅仅是比武的擂台赛也弄了其他花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