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忘川·砚今(第6/7页)

她站在那棵枯萎的桃花树下,手指抚过覆满积雪的枝丫。

“我就要走了啊,你为什么还不开花。”

碎雪落在她凤冠霞帔上,像零星点缀的白色珠花。她终于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她想要一直守护的人。

君毓作为长辈给她梳发上妆,苍白脸颊涂了胭脂,是强打的笑颜。任长风接她下山的时候,纯阳上下都来送行,独独不见明里。她仰头喝下送行酒,被呛出满眼的泪。任长风将酒杯握在手中打量,好半天才饮下。

他说要带她去看大漠长河,落日圆月,她想象那些未曾见过的景色,恍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少,她认为纯阳雪景最美,显然不是这样。

当夜他们宿在山下的驿站,准备翌日回拜火教圣地成亲。砚今睡到半夜突然听见隔壁异响,她起身去查看,发现任长风像醉了酒一般打翻了满屋子的东西,一张脸红得怪异,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任长风,你怎么了!”

她想冲过去扶住他,却被他一掌推开,眼睁睁看着他瘫倒在地,喷出一口黑血来。她惊慌失措地将他抱在怀里,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声音。

“胭脂,和酒。”

“什么喝酒?你在说什么,任长风,你撑着点,我去找大夫!”

她起身欲走,房门突然被撞开,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君毓带着几名纯阳弟子走进来,明里亦在其中。

此刻,她才有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死死抱住任长风,不让他们带走他,可终究一人难敌,还是被制服。明里将她扶起来往外走,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胭脂没有毒,酒没有毒,甚至这些于我都没有毒,可是混在一起对内力深厚的任长风就是致命之毒是不是?”

他默默看着她不说话,她紧紧咬着牙,猛地抬手打过去,然而终究是没有落下那一巴掌,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可如今她眼底的悲痛那么明显,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明里,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君毓绝不能忍受拜火教威胁到纯阳的国教地位,想要击溃拜火教,就必须先杀掉任长风。可他武艺高超,为人又谨慎,连送行酒都探了又探才喝下去。只有用成亲为契机,只有砚今在的时候,他才会降低防备。

君毓告诉明里这些的时候,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加了一句话:“他们在成亲前任长风就会死,砚今也不会有事。”

他轻信了君毓。

总要有人为任长风的死付出代价。

当拜火教集结人马讨要说法时,君毓毫不犹豫将砚今交了出去,直言是她因不愿嫁给任长风而下毒加害,纯阳愿以教规处死砚今,给拜火教一个交代。

明里一脚踢开殿门,长剑对着君毓刺过去,她堪堪避开,面有怒色:“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他看着她,眼里怒火腾腾:“棋子用完就丢,掌教手段当真是好。但你信不信,她若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君毓冷笑两声,目光凛冽:“终于承认你喜欢自己的师父了?当年你那么干脆的和她断绝师徒关系,为的不就是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吗?”

她一剑挑开对准自己的长剑,恢复往日庄严:“你想救她,就想办法拿到拜火教义和拜火剑法,没有这两样东西,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我也不会再忌惮他们,自然也不需要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杀了砚今。”

他收剑割断腰间佩戴的代掌门信物,转身离开。

“这个东西还你,届时我用拜火教义来换她,你若食言,我必血洗纯阳。”

半月之后,君毓这些年派出去寻找云游掌门踪迹的探子终于传来消息。掌门为了阻止魔女非狐堕魔,散尽修为,却最终被成魔的非狐杀死,令人惋惜。

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面无表情听完,最后缓缓开口:“可打听到,掌门师兄临死前,有什么遗言。”

探子更深地低下头:“善待非狐的徒弟。”

她挺得笔直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摇晃,袖口双手紧握成拳,好半天才语气平淡让人退下。

三清殿檀香的香味熏得人头晕,她冷笑一声。

“你为了非狐不惜放弃纯阳,最后却死在她手上,当真可笑。你至死还在挂念她留在纯阳的这个徒弟,我便让她来陪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