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卷 忘川·春山(第6/7页)
“今晚?”她瞪大了眼,讶然之后,喜悦渐渐盈满眼帘,她握住他的手腕,笑得可人,“好啊。”
他反手将她握住,手腕处的铃铛丁零作响:“你在家等我,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晨风吹进来,带着初起花香。
一日很快过去,那个温柔的姑娘大概已在家收拾好细软,等着他来带她离开。他加快步伐回到家中,春山家房门半开,门口干花碎了满地。
夜色渐渐漫下来,他祭出弯刀夺门而出。夜里起了浓雾,四周一片朦胧,她本可以用来求救的铃铛声并没有响起,她一定是连摇动铃铛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该留下她一个人,他明明知道……
黑鹰自深夜盘旋而下,鹰声撕破夜空,他望向鹰声响起的方向,一路飞驰而去。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深夜,突然响起的幽幽铃声仿佛来自地狱,断断续续地响在夜色之中。
是她!她摇动铃铛了!
沉玄顺着铃音一路追寻而去,竟来到落霞神庙。他拾阶而上,夜幕里的神庙仿佛吃人的妖怪,张着嘴等他自投罗网。
可这里没有妖气,只有带着恐怖与绝望的铃音,催命一般响在他的耳边。他几乎可以想象柔弱的姑娘哭着摇动铃铛,在绝望中抱着一丝希望等待他的到来。
祭出弯刀劈开门锁,沉玄循音而去,穿过壁画后的甬道,一座燃着火光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里躺着十具尸体,遍地鲜血,令人作呕。而晦暗的阴影里,白衫姑娘缩在墙角,一边哭一边摇动着铃铛,周身却有红雾缭绕。那雾比那一夜在芦苇荡时还要深,夹着血腥味,透出暗色的红。
他走近她,有些沙哑的嗓音响起:“春山……”
她猛地抬头,看见他时终于放声大哭,扑到了他怀里。他轻抚她的后背,像春风一样的嗓音响起:“别怕,我带你回家。”
她点点头,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带着她绕过尸体踏出石室,走出甬道时,他还是忍不住问她:“春山,这些人……是你杀的吗?”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我不知道……我醒过来,他们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走出神社,四周渐有火光人声,有人追了过来。黑鹰俯冲而下,他抱着她翻身而上,直奔河岸。黑鹰飞至河岸,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挡而无法再飞跃。沉玄抱着她跳到栈道上,回身望了一眼渐近的火光,轻声问她:“春山,我带你走好不好?”
眼角还残留泪珠,她仰头问他:“去哪儿?”
“随便哪儿,我都陪着你。”
她弯起嘴角,露出那样温柔又期待的笑容:“好。”
夜里的芦苇像黑夜的影子,他将渡河的船拉近,率先跳上船,对她伸出手。她握住那双手,抬步要上船,却发现身前似有一道屏障将她阻挡,她无论如何也前进不了。
火光渐渐近了,沉玄的手有些僵硬,但他仍旧对她笑了一下,翻身跳上岸来。
河风吹起芦苇香,他微微俯身,头一次这样亲密又温柔地拥抱了她:“春山,坏人追过来了,我要先去把他们赶走。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离开。”
她紧紧环住他的腰,默默地点点头。后颈疼了一下,她突然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温柔的声音像是催眠,一遍遍响在她耳边。
“等你醒来,你会看见一座桥。你要走过这座桥,走到桥的对面,再也不要回头。”
尾声
“我醒来后,白雾弥漫的河面上果然架起一座桥。我踏上那座桥,一步步过了河,然后开始等他。”她低低地哭出声来,像幽怨的呜咽,“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沉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酒娘眼泪汪汪地望着流笙:“她好可怜啊。”
流笙的目光落在那座桥上,半晌,缓缓开口:“曾经我读过《州县志》,书里讲过一段旧事,说的是百年之前,落霞乡有祭祀河神的习俗。”
落霞乡靠捕鱼为生,所以每隔十八年他们都会献祭一名十八岁的姑娘给河神,可是有一年,被选作祭品的姑娘从河里爬起来并且跳上桥逃跑了。
于是那一年,山上洪水决堤,冲毁了农田,也冲断了落霞乡所有的桥。神庙里的祭师说那是逃走的姑娘惹怒了河神,于是村民们将愤怒转到了姑娘一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