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忘川·问酒(第8/9页)
慕长风说魔教内有一具毒尸,是傅瑜最大的撒手锏,连他也没有见过。原来那具毒尸,就是他自己。
前方传来傅瑜疯狂的笑声,江湖人冲着僵硬的问酒大喊:“毒尸是他!快使用手弩!”
陪自己攻入魔教的同伴一个接一个丧生于他的剑下,而她却怎么也抬不起拿弩的手。她朝前走了两步一把握住他反转的剑刃,鲜血顷刻流下来,她轻轻地喊他的名字:“慕长风。”
而他只是木然地望着她,将剑从她掌心抽出来,带起一串飞溅的血珠,洒在她惨白的脸上。
见她迟迟不动手,江湖中人已咒骂起来,其中一人执剑冲过来抢走手弩,转瞬对准正大开杀戒的慕长风。
她撕心裂肺地惊叫一声,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挡在他的身前,细密的金针划破空气,全部刺入她的体内。她疼得发抖,死死地咬着他的肩膀,绝望又无助地哭喊。
“求求你,慕长风,求求你醒过来。”
但毒尸怎么会醒,他一掌将她打伤在地,接踵而来的金针终于还是刺入他的身体。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踉跄两步跪倒在地。当手弩第三次被按下时,问酒再次扑过去,他与她前后相拥,彼此用一半的身体承受了金针。
她断断续续地咳出鲜血,仍死死地将他抱在怀里。
傅瑜见慕长风已失去作用,趁乱逃走,而因慕长风伤亡惨重的江湖门派都面色阴沉地围过来。她紧咬雪白的嘴唇,一只手将他护在怀里,一只手握住问酒剑,竟生生从中杀出一条生路,带着昏迷的慕长风逃离。
她曾自诩为江湖正道,却没想到在爱情面前,所谓正道侠义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慕长风醒过来时,全身疼得厉害,窗前却吹来松香。这是松林之顶曾供猎户休憩的废弃小屋,他和问酒之前为躲避魔教追杀,在此地暂居过一段时日。
她端着汤药进来,落日的余晖在身后铺满整片松海,看见他时,双眼顷刻亮起来,扑到他身边。
他笑意盈盈地握住她的手,声音仍带沙哑:“问酒,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抿着嘴唇,脸颊却露出温柔的笑容:“你被傅瑜打伤昏迷后我们利用手弩制服了毒尸,傅瑜已经被我杀了。”眼睫盈上水雾,明明是啜泣的嗓音,她却仍对着他笑,“我终于报仇了。”
他轻轻地抱着她,由衷地笑出了声:“大仇得报,今后便自在逍遥,无论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她将下巴枕在他的肩头,望着窗外大片深绿的松浪,声音缥缈得像风:“是啊,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我。”
因慕长风伤未好,问酒便独自下山处理魔教余党的事情。走之前她在床头瓷瓶里插满不知名的花束,令整间屋子都清香四溢。
她说:“等我回来,我带你去一个叫忘川的地方看竹海,那里的竹子特别漂亮。”
他在逆光中抬眸,笑着冲她点头。
她骗了慕长风,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傅瑜没有死,魔教也没有灭,江湖门派因她伤亡惨重,怨声载道。魔教虽伤筋动骨,可如今两败俱伤的境地将会给它足够长的时间休养生息。
仿佛又回到当年被关在石室的日子,每一次呼吸都是绝望。
来到忘川是偶然,也是缘分。那个叫流笙的女子告诉她,如果想要救慕长风,让他彻底摆脱毒尸的控制,只有杀死傅瑜。
她会杀了傅瑜,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杀了他。
黑衣女子持一把问酒剑闯入魔教时,过程顺利得诡异。没有任何护法前来阻拦,直到她站在傅瑜面前,直到她看见不知何时被傅瑜带回来的慕长风。
几欲滴血的红眼,黑气游走的面颊,他又成了那个没有思维和灵魂的毒尸,机械地重复杀人的指命。
傅瑜有恃无恐地看着她,只等着看相爱之人彼此相杀的好戏。
她一次次躲开慕长风刺来的长剑,她一次次喊出他的名字,可他不为所动,直至她被刺得遍体鳞伤。这样的境地,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她想和他一起去忘川看竹海,想来是不可能了。伤人一百,自毁三千,她以玉石俱焚的招式扑向傅瑜,总有办法和他同归于尽。
问酒剑,从来名不虚传。
她迎着傅瑜手中的弯刀扑过去,没有防御,没有退路,她就是要和他同归于尽,她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