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第4/6页)

  “是么?”允禩淡笑:“世上的事,总能如四哥所愿么?”

  允禩哈哈笑着,走了出去,心情甚好地听着身后乒乒乓乓物品坠地之声,那人咆哮发怒之声。

  走出养心殿,松开那口气,允禩的心沉了下去,莫名地不安。回想方才情形,心中五味杂呈。

  方才那一场,与其说是君臣较量,不如说是兄弟角力。养心殿里的那个人是他的四哥,霸道的占了上风想要完全制服他的四哥。他是失去所有,只剩一口气的弟弟。

  脚趾头还有互相挤着的时候,兄弟之间不免会有磕磕碰碰。寻常人家,拌个嘴吵个架,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分家,谈甭了,回头各过各的,老死不相往来,宗谱之上,外人眼里,仍是兄弟。天家儿女,学说话之前先学礼仪,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明明白白,不会拌嘴,只会绵里藏针,含沙射影。要么不说,张口就要往对手七寸上打。分家,分出来的是君臣。一言不合朕意,便是抄家杀头。

  允禩仰面微叹,对苍天说了句被重复了无数次的话:愿生生世世无生帝王家!

  兄也罢,弟也罢,君也罢,臣也罢,他们都疯了!疯狂地想要伤害对方,抓住一点优势,到头来,他们竟找到了同一样武器——她。他们用同一个人,同样的事,狠狠伤害对方。而那个人,那些事,对于他们都是那么美好,那么重要!

  他不想,他也不愿,可他们真是亲兄弟!一对痴了疯了的难兄难弟!

  幸亏她早早去了,听不见看不见这些。允禩苦笑。倘或听见看见,她只怕也要疯了,气得疯了,一辈子也不要见他们。

  他说他要不得,得不到。他又何尝不是?

  他说他对她算不得什么。他对她又算得了什么?

  怡安气坏了。

  昨日,齐妃悄悄来找她,求她去看看弘时。说弘时病了,皇上派了个太医去了一趟,回头说了一番话,像是说弘时装病,有意气他。母子连心,齐妃岂能放心?托了人去探望安慰,却在门口被皇上安在那儿的侍卫拦了下来。而后,养心殿来了人,传皇上口谕训诫齐妃,说弘时已经过给廉亲王为子,齐妃身为后宫嫔妃,举止失当。

  齐妃哭哭啼啼地拉住她:“怡安,求你去看看他!我实在是没法子了。皇上有好几个阿哥,嫌弘时讨厌,说不要就能不要。可我生养了几个儿女,只活下来这么一个。他是我的心头肉啊!要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怡安,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去看看他,啊?他要是真的没病,你带句实话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怡安其实不喜欢齐妃,不过,弘时一向对她极好,听说他生病,立刻想要去看望。听她说得动情,触动自己的心思,也赔了几滴眼泪,好言安慰。假使弘时真的病了,就算太医院不去人,她也会给弘时找个好大夫,保管药到病除。

  寒水一直做着药材生意,与同仁堂关系密切,与好几位太医也有来往,又认得民间的名医。找个好大夫,不是什么难事。皇上对怡安和寒水一直另眼相看,小事上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齐妃得到怡安的保证,放心回去等消息。

  怡安早已不是小孩子,不糊涂,知道这事儿不象说起来这么好办。涉及皇上后宫,最应该告诉皇后,由皇后出面说情安排。

  当初,皇上把弘时发落出去,送给廉亲王做儿子。齐妃就来求皇后帮忙讲情,又暗地里求她在皇后面前帮腔。被皇后知情,没等她开口,皇后先抚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番,叫她不要管宫里的事。又说皇上心里也很难过,血浓于水,父子之情哪能真地说掰断就掰断?不过是给弘时一个惩罚。只要弘时真心悔改,认个错,皇上的心也就软了。

  她听了这话,私下里跑去劝弘时。她从小不知挨了“四爷”多少教训,也有经验了。知道“四爷”极重面子,心里倒不象脸上那么狠。出了事情,大哭大闹,当面顶撞,都不妨事,过个一两天,自己气平了,一定要记得去向“四爷”认错,认罚。只要把他罚的那些功课做出来,事情就算揭过。她劝弘时也认个错,她再去央着皇后贵妃还有怡亲王十七舅舅求情,天大的事,都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