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5/6页)

“快六点了。”宗形边说边走到壁橱前,从衣架上取下裤子。

千秋从床上爬起来,床架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声响。

“你起得好早啊!”

“不早了!现在不赶紧去,就看不到千佛坛了。”

是千秋先提出来看千佛坛的佛像的。

“六点十分来车。”

“不得了了!得抓紧了。”

千秋嘟囔了一句,接着从床上一跃而起。

“马上作准备。”

千秋是个每天睡醒后情绪很好的人,无论谁早晨唤醒她,从未露出过不高兴的神色。

有的女性以“血压低”为由,抱怨睡醒后情绪不好。千秋却没有这样的矫揉造作。宗形对她醒后神清气爽的状态大为赞赏,这种醒后的神清气爽也许与头天晚上做爱的快活相关联。

宗形猛然想起昨晚败兴的那一刻,但很快就被当日早晨的慌张淹没了。

两个人急急忙忙备好行装,六点零五分离开了房间。

“好容易住个这么好的房间,这么早就离开,有点太可惜了。”

千秋朝房间里环视了一周,确认没有落下东西。

“哎呀,把那张美术明信片拿走吧。”

桌子上的旅行指南里夹着美术明信片。

“火柴也可以拿走吧。”

平时两人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这种时候却完全是孩子。

两人乘电梯下到大厅,见穿着白衬衫的当地人正在打扫绒毯。他们面无表情地慢慢重复着同一种动作。

一旁的账房里有个高个子男人在结账,结完用日语连声说:“谢谢!”

预约的出租车在旅馆门前等着,天空已呈现鱼肚白色,四周寂静无声,紧挨树丛的九重葛显得有点褪色。这个上等城市的中心区域仍在睡梦之中。但是去市场或公共汽车站一看,却已是人山人海。因为这儿地处热带,当地的人们在天蒙蒙亮之时就开始活动。

“那些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千秋注视着聚集在道路两旁的人群,小声嘟囔道。

“也许是在购物或乘车。”

东方的天空刚刚破晓,但温度已经达到二十五六度。宗形穿着白色的半袖衬衫和藏青色的长裤。千秋则穿着淡粉色的T恤衫和白色的西装裤。

可能是路上车少,车子三十多分钟就赶到了机场。两人刚把行李交付柜台,办完登机手续,就听广播说航班晚点一小时。

“太差劲了。起得那么早……”

千秋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乘坐该航班的一些客人轻轻地摇头叹息。

“这儿是雅加达。”

宗形安慰道。千秋双臂交叉,怒视着电子公告牌。

“没辙啊。”

千秋又嘟囔了一句,拿出香烟吸起来。她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按在嘴唇正中,一口接一口地用力吸。这种吸法表现出千秋鲜明的个性。

“喂,那儿好像供给咖啡啊。”

千秋用不拿香烟的右手指着右边聚集的人群说。

“我去看一下。”

以前两人一起去欧洲时,千秋只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宗形,从来不主动做这做那。从游览到用餐,甚至连旅馆内购物都嫌一个人孤单。而现在看到人多,就想探个究竟。这种积极性是近一年间自然形成的。

不一会儿,千秋端来了用纸杯盛着的两杯咖啡。

“飞机晚点了,航空公司免费提供咖啡。正合适。”

千秋把其中一杯递给宗形,然后坐下来。

“我刚想排队领取,那个男的先把手上的递给我了。”

千秋用手指了指左前方那个留着胡子的白种人。宗形一边注视着那个人特别凸出的肚子,一边喝咖啡。

“他在说英语,可能是美国人吧。”

“也许是澳大利亚人。两地都离这儿比较近啊。”

“今天到巴厘岛几点?”

“大概五点吧。”

“我想往东京打个电话……”

“因为工作吗?”

千秋没答话,垂目喝咖啡。宗形似乎觉得窥视到了千秋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把空杯子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再要一杯好吗?”

“不,不要了。”

留胡子的那个白人正注视着这边。也许他觉得很失望:好容易给她斟的咖啡,她却给了别的男人!宗形觉得有点愧对他,千秋觉得无所谓。

突然大厅里响起了广播,因有噪音,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