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访者、沉睡者、守护者(第3/4页)

「想起来了,还有冰激凌呢。」

笑子说这句话时,大家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没有人想吃冰激凌,似乎像是没有尽头的夜晚突然落下了帷幕。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到外面。从家到车站步行需十三分钟左右,道路比较复杂,阿甘坚持说不用送他也知道怎么走,我想这也许是真的。阿甘这家伙方向感极强,他的这种动物性直觉总会大放异彩。而笑子坚持要送到车站,我俩也能顺便走一走,所以便和大家一起在夜色中向车站走。每个人都一声不吭,但这并没让人感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些滑稽。我们无精打采地走着,笑子在我身旁手捧装冰激凌的大盒子,边用勺子舀着吃,边跟着我们默默地走。住宅区里看不到人影,春天的夜晚温暖柔和,就像琼脂一样。

打破这份宁静和谐的,不用说当然还是阿甘,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当我们快到车站前的商店街时,阿甘突然站住了,说:「我要顺便去一个地方,有个朋友就住在附近。」

「附近?在哪?」我以前从未听他提过。

「森口豆腐店的后面。」

我从未见过有这么一家豆腐店,不过我很清楚,此刻无论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多谢款待,笑子小姐。」

阿甘迅速转身离开了,只有笑子对着他的背影使劲地挥手。

看到柿井和坚部顺利地坐上了最后一班车,我和笑子开始溜跶着往回走。最后一班车「吐」出来的人流,匆匆忙忙地往自家赶。附近有许多便利店,每次店门一开,从这些灯火通明的小店里就会飘出日式杂烩和中式包子的香味。

「阿甘真笨。」笑子似乎觉得很好笑,「如今哪有那么多专门卖豆腐的店呀。」

我只「嗯」了一声。真拿他没办法,错过了最后一班车,他到底想干什么。我想那个穷学生绝对不会打车回去的。

「给。」笑子把冰激凌盒子推到我的面前。

「不吃了?」

「分给你吃。」笑子若有所思似的说。她的手已被冰得冰凉了。

「谢谢。」我接过了盒子。笑子双手插进了连衣裙的口袋中,开始兴奋地讲今天的感受。她说大家都是好人,特别是阿甘,觉得脾气特别合得来;柿井很有趣,剪指甲竟然都快剪到肉里了等等。

「还有,」笑子瞇起了眼睛,「坚部像尊观音。」

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个独特的比喻是什么意思,笑子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快看!」

顺着笑子的视线看去,前面有一幢大房子,有一个气派的大门,里面紧挨着大门口有一个小狗窝,门灯照出了蹲在狗窝旁边、表情古怪的阿甘。

「阿甘。」我叫了一声。狗在狗窝里开始大声吠叫。

「唉,你吓着那条狗了,所以它才那么兴奋。」阿甘说。

「你在干什么?」

狗拖着锁链从狗窝里冲了出来,发疯似的狂叫着。阿甘跳过大门,双脚着地,说自己像个小偷。

狗不停地叫着,好像要冲过来咬人。这样下去主人肯定马上就要出来了,结果我们真像小偷一样慌忙逃窜。我右手抱着冰激凌盒子,左手拉着笑子的手飞奔,一边跑,一边觉得又找回了刚才吃饭时的那种快感。跑到听不到狗叫的地方,我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旁气喘吁吁的笑子,发现她的左手竟然拉着阿甘的右手。阿甘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笑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睦月,我要吃冰激凌。」我把压瘪了的盒子递给她,冰激凌已经化了,看上去像一堆糨糊。

我又一次问阿甘:「你刚才在干什么?那条狗是你的朋友?」

「别胡说。我刚才跟它说话,结果发现那条狗也很寂寞。」

「真的?」

笑子惊奇地问,阿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我责备了阿甘几句,可他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真是荒唐,那个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睡在了客厅里。

「像是在旅行,感觉很新鲜,不知为什么还有点兴奋。」笑子说。

事态过于异常,我根本睡不着。我本来只要一换床就容易睡不着(我喜欢熨烫得平平整整的床单、干净暖和的毛毯,我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床上的弹簧)。现在只是在地毯上铺了毛毯,而且左边是笑子,右边是阿甘,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