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第3/4页)

“我给阳子发了请帖,她已经答应来了。我让她带你一块来的,你还不知道吗?”

透对诗史的这种邀请方式很不满意。不过考虑到客观情况,他也知道这是不得已的。毕竟,能见到诗史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除夕夜?”

“对呀。我叫了十五个要好的朋友呢。是个很轻松的聚会。过去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最近一段时间浅野和我都比较忙,很长时间没有举行这样的聚会了。”

诗史高兴地说。

浅野。那是诗史丈夫的姓,当然,自然也是诗史的姓了。

“我去好不好呀?”

透有所顾虑地问。

“我叫了你的。”

诗史静静地回答。

“我怎么跟妈妈说呢?”

妈妈什么也没告诉自己。

“你就说是听我说的。说我邀请你了。”

透同意按诗史说的办。

下了的士以后,透跟在妈妈身后走着。手里捧着一束沉甸甸的深红色的鲜花。

“我可能要早点儿走。”

上了电梯以后,妈妈说,

“你也别太晚了。”

两个人在最高一层下了电梯。

“明天还得回杉并那边呢。”

“杉并”那边指的是透的外婆家。

“知道了。”

“很轻松的聚会”已经开始了。诗史喜欢间接照明,所以房间里光线很暗,再加上人多,屋里有些发闷。

“阳子!”

诗史先把妈妈让进屋去,然后对透一笑,

“欢迎你。”

那只是极短的寒暄,而且,诗史的笑也平淡得近乎冷淡。透觉得眼前这个人与自己知道的那个诗史简直太遥远了。诗史接过鲜花,和其他的客人攀谈起来。

客厅本是很大的,但也许是人多的缘故,竟然显得有些拥挤。吧台上——诗史家是从不使用餐桌的——摆着几瓶红酒、奶酪、三明治、熏鲑鱼和一些水果。透不由得笑了笑。诗史是不喜欢吃饭的。况且现在早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

人群中透认识的只有在诗史店里工作的两个女孩儿。妈妈手里已经端了红酒,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谈笑起来。

透努力想分辨出这个房间原有的味道。然而它却早已溶化于人群、酒精和插在花瓶里那硕大的百合花的香味之中了。

透很快就认出了浅野。因为他以前在照片里见过,再加上诗史对他的态度也明显不同于对其他人。一会儿跟他低声私语,一会儿又让他帮自己拿着酒杯。

“请。”

有人向自己举起了酒杯。

“谢谢。”

透礼貌地回敬了一下。给透敬酒的女子宛尔一笑说,

“阳子是你妈妈吧?”

就在这时,透看到了观音像。平时她是很显眼的,今天却淹没在人群里了。她那华丽的胳臂和深茶色的身影,让透感觉非常亲切。

透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向吧台走去。

“你是透吧?”

有人叫住了透。透回头一看,原来是浅野。透心里一惊,但并没有慌了手脚,反而出奇的冷静。

“嗯。”

他应声道。

“我是浅野。”

浅野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接着又说,

“诗史经常跟我说起你。好像曾经来这里玩过吧?”

他中等个子,上身穿蓝色衬衣,外套藏青色夹克,下身穿牛仔裤,一整身装扮显得很有风度。听说他是搞广告策划的。

“还是学生吧?”

透说是,然后喝了口红酒。

“这种场合,是不是觉得挺没意思啊?”

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需要回答,透也就没说什么。

“好啦,你随便吃点儿什么吧。”

浅野说话的声音挺浑厚的。

诗史依然在远处呆着,好像透根本不在那里似的。

说实话,在这里的感觉实在有些别扭。半个小时以后,透已经吃饱喝足了,他懒懒地斜靠在有些冰冷的玻璃窗上。他并不感到无聊,更何况他也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诗史看样子非常高兴。

“我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诗史这样说道,

“虽然说不上特别幸福,但幸福与否又能怎么样呢?”

幸福与否又能怎么样呢?透当时根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只要是诗史给的,即便是不幸,也比其他任何幸福都更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