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第37/50页)

奋力招架,长发也被他扯断。看我伤成这样,他半点怜惜也无,是企图抹煞刚才的失态吧?——我不相信他铁石心肠!

一分神,禅杖又狙击而至,我退无可退,就在此刻,忽生奸狡念头。

觑个空子,一伸手,往和尚下体抓去!

他大吃一惊。

赶忙一弹而远避。

我睨他一眼,脸有得意之色,还不借此良机逃走?

只见和尚怔住,表情复杂,又羞又怒。眼中闪出烈火——第一回遭女人非礼,被得罪了!

林中,剩下一个矗立的和尚,在婆娑树影下,只听得一下拼命的咆哮:

“此妖非镇伏不可!”

金刚怒目,势不两立。

“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我的自尊百孔千疮,血肉模糊。

连和尚都轻视我!不要我,送上门去都扔掉!

作为一个女人,碰这样的钉,栽了个大筋斗。

小青呀小青,你美丽的色相就如此地一无是处?

我无地自容。一口气咽不下,遥喊:“你要什么?”

他道:“我要的不是你!我要许仙!”

“不,你怎可以干这种勾当?”

他要许仙?

我极度震惊。万箭穿心。

“世上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好呀,我把他带走给你看。嘿!”

“你敢——”

他转身就不见了。残留那冷笑。

他到什么地方去?又把许仙带到什么地方去?

我因心慌,一时间思潮乱涌。粉雕玉琢的女人,竟不能令男人动心,他眼中的至美,是许仙?

真是不甘心。

下下签。鸠占鹊巢。素贞占不到许仙。我占不到许仙。是法海,哦,原来他才是霸占鹊巢的鸠!

我更没勇气面对这般的狰狞。

都是这法海。一层一层,把真相撕现,现实惨不忍睹。

我百般忧虑,心折神伤。

掩住了面,无计可施。

生命为愁苦所消耗,年岁为叹息所旷废。来人间一趟,一事无成,反落得四面都是陷阱谗谤。

真累!

竟不发觉自己坐在某一破墙角落,消磨了多少辰光?

把七家茶叶如仙女散花撒遍大地。我不要做人了。精力枯干如同败瓦。但勉力把法海之勾当尽诉——

“姊姊!”我劝她,“姊姊,你放手吧,不要爱他了。另换一个吧?”

“不,我找他去!”素贞冷静地说,“小青,相公不是自愿的,你别被法海所慑。”

她见我不动,便道:

“我俩且把真气元神集中,好追探那秘密——”

但愿她没忘了,她那千多年的功力,躲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它一早溜了出来,离开她的身子,在后山之巅,大石后面,提笔练习书写一个“情”字——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我俩上了后山,盘膝而坐。晚风吹来,已是日暮时分。斗大的太阳,慢慢地慢慢地下沉。如一面紫红色的早已不大明朗的圆镜,被光怪陆离的晚霞侵扰。

是的,连太阳也疲乏了。残红映照一个女人的悲剧。不,两个女人的悲剧。

素贞严峻地凝视远方,无限地倔傲。要很艰辛才可以令她相信,她的男人抛弃她。

“他没亲口对我说过任何话。一切都是谗言。”

我不知道她等什么。也许连她都不知道。不过在自欺着。

很快,整个疲乏的太阳已遭没顶。大地空余一片青白。

渐行渐远渐无书。

“许仙不回来了。”我说。

素贞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她找到蛛丝马迹了?

“小青,你与我一样,闭目屏息,集中精神。对了,听,听到吗?”

她功力比我深,所以早臻千里传音之境,我要费神良久,才得沟通。不知自什么地方,隐约传来法海与许仙的对话——终于我接收到了。

我俩凝聚全副心神去偷听两个天下最可恶的男人之间,有什么心腹话说。

这法海,他道:“所谓色相,皆属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