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开始一个深雪桔色的梦(第4/8页)
“你……是和我说话?”海雅觉得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
火哥只说:“很晚了,过来,我送你。”
她那颗昨夜被伤害得无所适从的心脏终于稳稳落下,这种时候好像应该得意地暗笑两声:看吧,果然还是这么回事。被人追求才是她经常遇到的事,昨夜那种乌龙实在不该发生。
可是她又没心情笑,他出现得时机太巧,她对自我的厌恶已经到了一定程度。谭书林不放弃一切机会羞辱她,爸爸妈妈用恩情逼迫她,她试图找一条历练的路,却又被迫变成墙头草,到最后所有人都不高兴。
好累,累得想放弃一切,有一种隐藏的危险的情绪在暗处渐渐滋生,无法扼制,她似乎也不想扼制了。
“……嗯,麻烦你了。”
海雅听见自己清晰的说。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SUV在空旷的马路上风驰电掣,她坐在副驾,与旁边的男人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车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在流窜,令人有一种醉酒般的迷蒙。
晕黄而连成一线的路灯,黑白的残雪,被热气模糊的玻璃——真像一场梦,晕晕沉沉。
无人的公路,SUV在身下无声狂奔,把她带离那个噩梦般的现实,愈快愈好,景色越模糊越好,一切越陌生越好。身旁的男人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认知让她从迷离里剥离出一丝兴奋来。
凌晨三点差五分,SUV停在海雅家楼下。
海雅艰难地从车上跨下来,微笑着向他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火哥朝她伸出一只手:“手机给我一下。”
海雅疑惑地递过去,看着他飞快按下一组数字,很快他怀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没设任何音乐铃声,是最简单的“嘟嘟嘟”。
“我的号码。”他把手机还她,页面正停留在通讯录那一栏,两个字赫然在列:苏炜。
这是他新建的?他叫苏炜?那为什么别人叫他火哥,不是叫炜哥?海雅差点将这个愚蠢的问题问出来,幸好及时反应,急忙咬住了舌头。
“明天下午有没有空?”苏炜问得直截了当。
海雅脑海里突然再度浮现出那些网络上流传的各种谣言,天真的女大学生被社会人士伤害。她一直比任何人都善于保护自己,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面对这个世界,她本应时刻保持清醒。
可是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说出口的话却是:“嗯,不用上班了,有空。”
他并没问怎么不上班了,只点点头:“五点我来接你。”
海雅静静听着SUV的声音消失在远方,声音像是从梦里传来的,那么不真切。
你在做什么?她问自己。
是籍着他的追求,来减轻自我厌恶?还是单纯的疲惫了,只想找个陌生听众?
可她又不愿去想那么清楚,搭电梯上楼回家,开始一个深雪桔色的梦,这样就好。
海雅记得自己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照镜子,大概是在喜欢谭书林之后,整天琢磨到底怎么表情最漂亮,什么姿势最合适。谭书林跟她闹翻之后,她就很少再这么臭美。
现在,对着镜子里映出的人影,她有点恍惚,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自己了。
小学的时候,有很多同学怀疑她是混血,或者有新疆人的血统。因为她皮肤比常人要白很多,鼻梁高,眼眶微凹,连头发颜色也很淡,在太阳底下看起来尤其明显。后来进入发育期,轮廓长开,才没有人再问她是不是新疆人。
她跟谭书林喜欢的女孩类型完全不同,他喜欢纯东方的,清纯黑发娇小,她却身材高挑,深深的双眼皮,漂亮是漂亮,却有股清冷的味道,不是那种容易亲近的外貌。
海雅用梳子将额发拨到一旁,快到后腰的长发丝丝缕缕挂在肩上,有着不是很明显的波浪弧度,妈妈不喜欢她把头发放下来,觉得小小年纪看上去太成熟太妩媚了,所以平时她都扎马尾。
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很想挑战一下曾经束缚自己的尺度,放下长发,换上高跟长筒靴,象牙白风衣里穿的是大人们都不喜欢的短裙。打量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海雅感到阿Q似的胜利快感。
五点整,苏炜的电话来了,海雅挎上包,最后看一眼镜子,里面的女孩脸上还写着一种叫“犹豫”的表情,她假装没看到,关门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