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第5/6页)
田丹想了想说:“不要。”
刀美兰见田丹固执就没再劝,心里也像揣着事。她想了又想,话里有话地问田丹:“新世界了,金海要还在,会挨枪子儿吗?”
“怎么可能?”田丹挑着面,斯文地往嘴里送。
“坐牢呢?”
田丹坚定地看着刀美兰说:“不会,他对和平解放有功。”
刀美兰心安了,脸上绽出光彩说:“是吧?”
“问这个干什么?”田丹突然好奇地看向刀美兰。刀美兰想到什么,突然站起来说:“坏了。”
“什么?”田丹被她吓得也放下了筷子。
“徐天拿的匣子没电了。”
田丹松了口气,她拿起身边徐天留下的旧纸看。刀美兰走过去也看那张纸,问她:“画的啥?”
“京师监狱平面结构图。”
刀美兰皱了皱眉头,说:“他又想干啥?”
还没等田丹回答,刀八青突然出现在门口,刀美兰抬头见到刀八青,又惊讶又欣喜。
“我回来了。”刀八青喊道。
“又跑出来了?”刀美兰立刻往坏的方向想。
刀八青冲桌边的田丹哈着腰说:“田同志,您也在。”
刀美兰着急地戳了他一下,说:“问你呢!”
“放出来的,哪这么大能耐跑,上回跑出来也是借田丹的光。”
刀美兰狐疑地看他说:“金海都不在了,谁放你?”
“共产党特赦令看见没?一人一张。”刀八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刀美兰赶紧从刀八青手上夺过来递给田丹问:“田丹你给看看,是不是真的?”
田丹接过来看,刀八青站在旁边继续说:“政府说重新做人,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田丹将纸还给刀美兰点着头,刀八青得意地说:“瞧见没?田同志就是共产党,我住哪屋?”
田丹见刀八青回来了,起身往外走,说:“那刀阿姨我先走了。”刀美兰跟出来,说:“面还没吃完呢!”
田丹回头笑笑:“我不饿。”
“你住哪儿?”
“北沙滩,红楼。”
“来北平光找徐天呀?”
“工作。”田丹朝刀美兰挥了挥手,走出院子。胡同里有小孩儿举着小红旗来回跑,人力车的铃铛依旧在叮叮当当地响着。她微笑着抬头看着熟悉的鸽群,再往北,能看到高耸的箭楼。田丹把头发掖到耳后,那儿还别着一个红色的发卡。
刀八青见田丹走了,又问刀美兰:“金海真死了?”
刀美兰看着刀八青半晌没接话,八青抓耳挠腮地继续问:“给你留下点啥没?”
“啥也没有。”刀美兰瞪他。
“没事儿吧你们!这半条胡同都他的,是吧?我总得有个地方住,不回天津了。”
刀美兰朝刀八青白了一眼,说:“……有你住的地方。”
广安门外小阳坡,绿树葱茏。三座坟前燃着新上的香。徐天正顺坡而下,祥子在人力车边等他,徐天走下来坐上祥子的人力车。
“咱们去哪儿啊?”祥子问。
“石景山。”
“嚯,不近。”祥子边跑边说。
“最后拉我一次,以后做掌柜了。”
祥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您抬举,我真行吗?”
徐天也笑着说:“不行再拉车。”
祥子奔跑起来,笑得畅快:“我就是掌柜也一样给您拉车……”两人一车,郊路上渐行渐远。
1949年10月1日,农历八月初十,开国大典。
派出所坐落在一片农田中,依傍青山,鸡鸣犬吠相闻,话匣子搁在桌上。正是丰收的时候,目及之处一片金黄。徐天搭着毛巾正准备洗脸,一个怯怯的中年男人过来,站到徐天身边不远的地方。徐天刚弯下腰,歪头看他,问:“干什么?”
男人愤懑地跟徐天说:“长官,赵有亮院墙高过我家一尺二寸多,中间风水他们全占了。”
“不叫长官,叫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男人一脸正色。
“等我洗完脸。”说着徐天开始洗脸。
男人站在旁边着急地看着徐天说:“我很急躁。”
“什么时候的事儿?”
“六年多了,每次跟长官报告都说不管。”
“长官不管人民警察管。”徐天边洗边说。
男人听见终于露出笑容说:“哎呀,好。”
徐天洗完脸拿毛巾擦脸,男人就一直站着。徐天进屋,拧开那个话匣子,话匣子吱吱啦啦地响了一阵,传出唱戏声,又传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然后彻底没电了,徐天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