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8页)
“唉。”徐允诺不放心地看着他,眼神随着徐天走到门口,果然徐天又站住了,问道:“咱家房契在哪儿?”
“你房里。”
徐天应了一声走出去,徐允诺坐起来发怔,他不知道徐天要房契做什么。
徐天穿过院子,去对面自己的厢房。他躺在床上,从怀里掏出自己和小朵的合影照片,合影立在枕头边,然后拉开被子合衣躺下。
黑暗里,他睁着眼睛,没有流泪。这一天太长了,他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绪,也不肯放任自己沉湎在过去的回忆里。他告诉自己,事情已经发生,只有找到小红袄,这事儿才能翻篇。他知道,或许找到凶手也于事无补,但他需要给小朵一个交代。
同样的黑暗里,八青双眼圆睁,他盯着罩神手里尖尖的半片发卡,听见罩神声音嘶哑地说:“别的号子七八个,你怎么一个人?”
见八青不说话,罩神一手摁住八青的脸,一手用发卡抵住八青的眼睛,说:“问你呢。”
八青惊恐地说:“我在天桥伤了个人……”
罩神把发卡往前送:“故意伤的吧,在这儿住小号养得细皮嫩肉的。”
八青紧闭着眼,颤抖着说:“狱头金海喜欢我妹妹,好吃好喝把我在这儿关着……”
“你妹怎么不把你弄出去?”
“我出去,美兰就不搭理金海了……”
罩神松了手,八青捂着脖子咳。
“明儿放饭的时候,就这么咳,咳到他们把这门开开为止。”
“大哥,出不去的,外头还有好几道门呢。”
罩神向外看着走廊说:“谁跟你说我要出去?咳开这门儿我弄死他们几个,咳不开就弄死你。”
平渊胡同,金海轻轻拉开院门,从刀美兰家出来。刀美兰扶着门说:“以后不要来了。”
“为啥?”
刀美兰迎上他的目光,生硬地说:“别扭。”
“要不这么着。”金海和缓地说,“找一天合适我送八青出来。”
刀美兰伸手将门楣上的锯片收了,心灰意冷地说:“我恨自己不争气,提着心忍着气,日子还是越过越薄……八青随他去了,你看着办吧。”
“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就剩我一人了,为啥还搂着?”刀美兰合上院门,里面嗒一声落了门栓。刀美兰这一肚子火说不清楚向谁发的,似乎是金海,似乎是自己,似乎是这乱世。所有的愤怒都出自无奈,可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无奈。
1949年1月12日,农历腊月十四。
早晨清冷的午门,零落着几名军人,那头掉队的小骆驼孤独地穿过午门门洞。铁林裹着大衣站在寒风里,他不时向后张望,关宝慧则缩在后面的一辆人力车里。铁林四顾广场,不远有一处早点摊子冒着热气。铁林向人力车过去,关宝慧看着铁林坐入车斗问:“完事儿了?”
铁林转头问关宝慧:“我公干,你跟着干啥?”
关宝慧不认为铁林有什么好公干的,说:“没跟着你呀,我车里坐着。”
铁林看着车外的午门说:“弄点热乎吃的去。”
“出门中药喝了?”
铁林顺口就答:“喝了。”
关宝慧看着铁林问:“喝没喝?”
铁林梗着脖子回答:“没有。”
关宝慧语气放缓,说:“那就对了,一会儿完事去同仁堂让涂大夫再看看。”
“家里那么多药还看啥?”
“方子不对,搁别人身上管用,搁我身上不管用。”
“合着之前的药都白喝,这会儿才想起来重看。”
“徐天说的。”
“他说的你都当圣旨。”
“说的在理儿。”
被呛了一跟头的铁林跨下人力车,关宝慧跟着喊:“去哪儿?”
“我这公干呢!”铁林心烦意乱地下车,他厌烦自己阳痿,更厌烦关宝慧老是不死心地带他看病。
“公啥干,一大早人都没几个,你别蒙我。”
“我吃早点去!”
关宝慧仍然在后边喊:“看大夫得空腹。”
“一会儿指不定出什么事呢,我不想当饿死鬼。”铁林转身看着关宝慧,虽说是老夫老妻了,但被这么认真地盯着,关宝慧还是有点虚,“大早上的真不吉利……”
铁林离开人力车,往午门城墙下那处早点摊子过去。铁林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招呼着:“豆汁,仨火烧。”摊贩应着,铁林一抬头,看到对面喝豆汁的人竟然是冯青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