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7/9页)
“是哪组都不带你吧。”办公室里有人发出短促又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处长,我也想立功,到处里四年了还屁都不是,连副组长都不理我。”铁林听见有人在笑话他,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想当处长吗?”
“处长不敢想。”
“窝囊废,四组!”
一个组长应声。
“把他带上。”
没人要的铁林终于被分了组,但方式却像胡塞一块无法归类的垃圾一样。
金海夹着公文包,出现在大办公室门口。铁林趁乱溜出来,和金海一前一后从楼里出来。金海在院里站住,说:“昨天徐天说不走了。”
“也跟我说了。”
“啥时候?”
“晚上,我上他那儿去接宝慧。他也就说说。”
“女人真坏事儿,当时还真没想到有这出,咱们仨的钱不该让他经手换,万一出点啥事儿他说什么是什么,到南边咱们跟谁要金条?”
“不会吧,他不走行吗?”
“共产党来了肯定里外全换,徐天最多警察不当了,我狱里枪毙过好几个共党,算有血债,不走真不行。”
“我没血债。”铁林想了想,笃定地说。
“保密局天天捕共党,说得清吗?”
“说不清。”铁林又不那么笃定了。
大队的行动人员从楼里出来,上车、集队。金海让了让,接着说:“我接着劝他,你把换钱的人摸明白,说是个姓柳的,要不踏实就把钱退出来,咱们另找人。”
“背着徐天摸?干吗不直说?”
“直说伤感情,再说摸人保密局本来就顺手,查查他换钱的线踏不踏实,也算保个险。”
四组的组长马天放是个唐山人,平常最瞧不起铁林,此时的招呼显得也没什么好气:“铁林!”
铁林一边回应着组长,一边跟金海赶忙说:“知道了大哥。”
金海的心情显然非常不好,敷衍着朝他摆了摆手说:“我上班去了。”
“我也上班……”说完,铁林接过不知道哪儿扔来的一件车夫马甲,跟着人钻进一辆吉普车,金海一人慢慢走出去。
珠市口徐天家门前,早上车夫们都在门口提车,热闹得很。徐允诺在一张临时摆出的桌子后面给车夫换牌儿。
祥子赔着笑脸说:“东家,这月车份子晚两天。”
徐允诺头也不抬,在账本上勾画着说:“上月都没交,这月往哪儿晚。”
祥子不好意思地抓抓剃得黢青的头皮,说:“实在凑不够手,孩儿他妈又怀上了。”
“收车从柜上带两斤面。”
“谢东家……谢天少爷!”
徐天正好从里面出来,咬着一只苹果说:“谢我啥?”
徐允诺抬头问:“吃了?篮儿拿进去。”徐允诺挪出桌下一只竹篮儿,篮子里是蔬菜水果。
“您又去朝阳门瓮城了?”
“每天就朝阳门有一个早市儿,解放军往里送人卖新鲜蔬菜,国军还跟防贼似的。贼都往外顺东西,哪有往里送人的,合着那些卖菜的都不是好人?不是好人还卖菜干啥你们说说……”
燕三脸色铁青地跑过来说:“天哥!天哥……”
徐天见燕三慌张,心中一惊:“罩神跑了?”
燕三说不出口:“……天哥。”
“你吃屎去得了。”
“是小朵。”燕三的声音里带着颤。
“啥意思?”
“小红袄!”
徐天脸色变了,刀美兰匆匆过来,后面跟着大缨子。刀美兰张嘴就来:“徐天,小朵昨晚上是不是睡你这儿了,我闺女不懂事,你个大老爷们要不要脸?早知道这样……”
徐天没理会她,耳边嗡嗡作响,冲燕三喊:“小朵在哪儿?”
“警署后面杂草里。”
徐允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刀美兰看着徐允诺,徐天抓住燕三的衣襟,将他顶到墙根,不敢置信地又重复问道:“小朵在哪里?”
燕三哆哆嗦嗦地小声回答:“警署后面……”
徐允诺的冬蝈蝈在怀里鸣叫了两声,徐天松开燕三。他茫然地往外走了两步,抬头看天,天空还是蓝蓝的,有肆意的白云。他用指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刺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白纸坊警署后,天空仍是蓝蓝的,阳光像昨天一样好。徐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警署的,他低头站着,脚前是躺着的贾小朵。他周边有一些围着的人,老警察老胡在维护秩序,把人挡在乱草地外面。气喘吁吁的燕三努力屏着呼吸,站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