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EXIT(第5/17页)

“我忘了。反正就那么过去了。反抗也好,巴结也罢,到头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以前我老妈不是常说吗?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要是不行就算了。”

“嗯,是啊。”

“所以能做的事情我都做了,要是不行,我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当时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但现在想来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你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和长相吗?”兜问。只要儿子记得,兜打算立刻找到那些家伙,趁其不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老爸,你的眼神挺吓人的。”

“要是将来你再碰到那些人……”

“要是再碰到,我该怎么办?”克巳说,“其实我也想过,要是再碰到他们,我是应该友善地对他们,还是应该给他们点颜色呢?”

“确实是个难题。”如果儿子不提,兜脑海里显然只有第二个选项,但儿子的回答听起来却似乎颇为纠结。

“肯尼迪总统曾经说过,原谅你的敌人,但是绝不要忘记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

“他的意思应该是敌人可以原谅,但不能掉以轻心吧?”

“也许吧。还可能是来世再报。不过你懂的还真多啊,连肯尼迪说的话都知道。”

“我又不是亲耳听到的,说不定他根本没说过这句话呢。”

“你懂这么多,真厉害,不敢相信你是我亲生的。”

“老爸才厉害吧。”

儿子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兜一下子愣住了。昨天在公交车站发生的事已经让他非常意外,但刚刚儿子的话更令他吃惊。

说起让兜非常意外的那件事,发生在万千冈市郊外的一个公交车站。虽然那里属于东京,位置却更靠近邻县,有多处自然景观,幽静怡人。兜因为工作去了那里。

说是工作,但并不是推销文具,而是要完成医生介绍的一项法理和情理都难容的“任务”。

最初医生是劝兜继续做手术的。对此,兜的回答是已经不想再做了。

“这可是恶性的。”

“我说过很多遍了,恶性的我也不想再做了。”

医生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你是觉得有负罪感吗?”

负罪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兜其实并不明白。“也许吧。”他答道。

兜也曾反复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杀手本就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工作,但他一直都认为拿到委托完成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为什么现在竟会觉得做这份工作很痛苦呢?

“生命宝贵。”兜试着说道。

“这是标语吗?”医生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轻蔑,“没想到你还会对我这个医生感慨生命宝贵。”

“言行不一。”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生命宝贵,自是必然。很久以前兜就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和医生靠夺人性命为生是事实,对许多生活在遥远国度的孩子的生死漠不关心也是事实。看来,生命的价值是相对而言的。

“亲情还真是了不起啊。”医生说道。

“事到如今,我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一笔勾销。”

“这是自然。”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继续了。”

“不要再继续什么?”

“做那些让孩子蒙羞的事。”

“切除恶性肿瘤,不算是坏事吧?”

“可我不想再做了。”

二人来回兜圈子。类似这样的回答、交涉、讨论已经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但不管怎么谈,沟通的结果都显而易见。

“你是不可能这样说走就走的。”

培养你花了不少钱,如果你现在退出,有人就会赔本。赔了本自然不会开心,可能还会生你的气。如果你就这样不干了,恐怕不只是你,连你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所以,请你还是再接几份工作。这笔账不算清是不行的,你也可以理解成必须要收支平衡。

这样的解释是经过斟酌的,但医生的意思从未改变。

“如果不想做手术,那进行其他治疗吧。”

就这样,兜接到了这项“前往万千冈市的工厂取回指定物品”的委托。

看到医生已经让步,兜也不再强求,点头表示接受。

那是一家背靠大山的工厂,和“安全”二字完全沾不上边。兜绕到后面,只见窗框锈迹斑斑,稍一用力便断裂开来。他从这个狭窄的缝隙里挤过去着实费了一点时间,但还是轻轻松松地进入了厂房。厂房里只有一台传送带输送机孤零零地放在那里,长长的传送带两侧还各有一台手臂状的机器。真像牙医用的设备,兜想象着有个巨人在传送带另一端张开大嘴吐出东西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