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惹祸的弹弓(第17/18页)

“后来呢?”邢猛志轻声问,目光却不离那个受害人左右。

“武燕负责的这个案子,案情并不复杂,在抓到投毒的嫌疑人证据确凿依然抵赖时,武燕的情绪失控,扇了对方几个耳光。案子办了没功劳,扛了个处分。因为此事,嫌疑人家属仍然在告她……有时候真无法想象人心能险恶到什么程度啊,五个嫌疑人都是陈妍丽的同学,还都认识,就为了图一时之快,把她骗出来给她下药。”贺炯愤愤地道。

“是毒王?”丁灿问。

“对,全省已经发生过不止一例氟硝西泮滥用导致受害人永久大脑损伤的案情了,陈妍丽不是唯一的受害人,也不是最后一个,总还有人躲在阴暗角落里生产、制作、销售这种害人的毒药。每一个嫌疑人的逍遥法外、每一个受害人的悲剧,都是让我们警察头上银徽蒙尘的耻辱。你们能理解,缉毒警要把毒王、把所有毒品除之而后快的心情吗?”贺炯问。

三人点点头,表情凛然。

“走吧,你今天所见就是我们晋阳禁毒支队每一名入队队员都要经历的头一课,我不想用什么信仰、忠诚、职责的大道理给你们说教。事实上,别说辅警同志,就连正式民警每年也有很多承受不了压力而离职的。我们打交道的不仅仅是那些丧心病狂的毒贩,还有那些已经失去人性的涉毒人员,我们的工作仿佛就是每天在经历着情节和人物不同,结局却雷同的悲剧,而我们……却无法逆转。”贺炯道,他驻足,在车旁不远,慢慢地回过头来,复杂而期待地看着三位。

“如果是你们,”过了半晌,贺炯问,眼光里闪着欣赏,“你们会选择面对,还是逃避?”

“您食言了,这并不是让我们走。”邢猛志道,他没有注意到,称呼已经不知不觉换上了“您”。

“如果你们被吓到了,我一点也不遗憾。如果你们因为其他个人原因而勉强留下,我会很犹豫,我需要的是自愿加入队伍的人,只有完全的自主和自愿,你的战友、你的同事才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你。”贺炯道,他慈爱地给邢猛志整了整警容,抚过他臂上的“辅警”臂章,笑着道,“我职责范围能给你们禁毒局直签辅警用工合同的权力,再往上走,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邢猛志不敢答应,犹豫着。贺炯看向了丁灿,丁灿有点紧张,贺炯诧异问道:“丁灿啊,你自己鼓捣的收入比我和政委加起来都高,要说是待遇问题走了,你自己信吗?”

“支队长,我没说走,不是他说的吗?”丁灿不好意思了,直接把邢猛志出卖了。贺炯笑笑又看向了任明星,任明星不好意思道:“支队长,您别说我了,我知道我一无是处。”

那哥俩嗤声笑了,难得见任明星这么有自知之明地说话,却不料贺炯慈爱地抚着任明星的肩膀道:“谁说的?你不学艺术的吗,绘画画得多好啊!”

“我老师说过,我根本没有艺术细胞,只会照抄,这辈子没指望了。”任明星道。

“错,明月之珠,蠬之病而我之利;虎爪象牙,禽兽之利而我之害。看你怎么用了。你画的肖像,和真人几乎没有差别,说不定有一天你能凭别人的描述画出嫌疑人的体貌来,这种能力在警中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啊!”贺炯道。

“我行吗?”任明星期待地问。

“不知道,那得你自己去尝试。但我知道,放弃的话你肯定就不行了。”贺炯道。

这一句又挑起了任明星无限的希望之火,他突然觉得这个丑老头一点也不可怕了,反而有点可爱,可爱得像个长辈一样,那么贴心,那么亲近。

这位长辈又回头看向邢猛志,邢猛志笑而不语。贺炯道:“当我看到你今天穿着警服,却说准备去辞职时,就知道你舍不得走……你不是被我左右的,而是被你自己的内心左右的,你们都是……难道你们没认真想过,为什么一直说想走,却迟迟舍不得脱下警服吗?”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可能都想过,都没有想明白。

“我来告诉你们吧。”贺炯道,“每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心里都有一个除暴安良的英雄梦,而警察这个职业,是站在离梦想最近的地方。你们身上的警服,是正义、是勇气、是光明的化身,假如有一天你们和那些先行者一样穿着它站到英雄的神坛上,难道谁还会在意,你臂章上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