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二十三章 鸾鸣哀哀(第3/6页)
“走……快……”床上的人终于醒了,他想要睁眼,但发肿的眼皮只掀开一道细缝,又紧紧地合上了,“明夷,明夷……”伯鲁颤抖着梗起脖子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除了“明夷”二字依稀可辨外,其余的都只是咕咕的闷响。可伯鲁不停,他张着嘴,不停地呻吟着那些旁人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
“不要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闭嘴,不要说了,我不要听了!”榻旁痛哭的明夷忽然起身扑上去一把捂住了伯鲁的嘴。
伯鲁眉头一皱,就真的停了。
明夷怔然收了手,许久,他颤抖着捧住伯鲁的脸,低头哀求道:“你说话啊,阿鲁,你不要不说话,你……你说话啊!”明夷垂着头,他的泪一颗颗、一串串全都落在伯鲁的脸上,可伯鲁不动了,他淡青色的眼窝里蓄了一汪他怜惜之人的泪,可他却只能任它们冰冷,满溢,然后滑落。
凄厉的悲鸣声自明夷喉间溢出,他扑上去死死地抓着伯鲁的肩膀。门口呼啦啦冲进来一群人,有人去拉明夷,有人去掐伯鲁,我像麻布袋子一般被人拖着丢到了门外。疯了一般的明夷被一群人拽着衣襟,扯着袖子,拎着大腿,又摔又扭地抬出了房门。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不知所措。我在喊,却不知道自己喊的是明夷,还是伯鲁,又或者从始至终我只是随着明夷一同哭号。
“妖人,你不要演了。医尘都已经找到你放在药里的毒物了!”有女人踩着我的手,将一只湿漉漉的青铜盆丢在我面前,“卿父,这就是妖人下毒的证据。巫医桥,告诉卿父这盆里装的是什么!”姮雅在我头顶高喊着。
巫医桥颤巍巍捧起地上的铜盆道:“回禀家主,是卷耳子。巫士……妖人掩埋的药渣里,每一层都有这毒物。”
不,药渣里不可能有卷耳子!
“不是我。”我是赵稷之女,可我从没有下毒害人!
“你居然还敢狡辩!为了下毒害人,你故意召了自己的婢女入府煎药,这几个月卿父喝的药除了你们就没有旁人碰过!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四儿……你们把四儿怎么了?”姮雅的话一下惊醒了我。
“你那婢女帮你下毒害人,今日一早就畏罪逃走了!”
“不可能,你休要血口喷人!”
“谁血口喷人了?!有药渣为证,你抵赖也没用!要不是大伯试药,体虚毒发;要不是国君薨逝,医尘得以出宫,我们一府的人就都叫你们给骗了!亏得大伯、夫君诚心待你,你这妖人好恶毒的心肠!”姮雅瞪着我,蜜色的面庞狰狞可怕。
“禀卿相,亚旅不在府中,只抓到那女婢的儿子。”黑衣侍卫奔到赵鞅身边。
董石!我混沌的神志里霎时劈下一道电光:“你们抓一个小儿做什么?这事与他们府上无干!与四儿无干!”我一把推开姮雅踩在我手上的脚,猛地起身,赵鞅周围的侍卫即刻又来按我。
“阿娘,小阿娘,小阿娘——”漆黑的院外传来董石稚嫩的哭声,我因悲伤而消失了的恐惧在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中直冲心头。“你们要干什么?!”我厉声大喝。
姮雅提手在我脸上猛甩了一记耳光,冷哼道:“你的女婢下毒害人,若大伯有个三长两短,自然是要她的儿子替她抵命!”
“你……他只是个孩子。”我知道姮雅恨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一个北方的外族人却好像知晓这场纷乱背后所有的秘密。
“他是一个孩子,可当年你娘逃走时,你仍在母腹,一个女婴尚且能惹下今日的祸事,更何况一个五岁的男童?!卿父,大伯仁孝,以身试药才遭此大难,你可切莫心慈手软啊,这妖人和那女婢的孩子——”
“好了!”赵鞅抬手制止了姮雅的话,他转头对院门口的侍卫们喝道:“抓到罪婢格杀勿论!把罪婢的孩子带进来!”
侍卫们握剑飞奔而去,一句“格杀勿论”让我的理智荡然无存,我挺身冲赵鞅大喊道:“是我,都是我一人所为!四儿不知我身世,亦不通药理。赵鞅,你不能不查不问就定人死罪!他董安于为你而死,这门外是他唯一的孙子!”
“你果真是赵稷的女儿?你要杀我父子为你祖父报仇?”赵鞅怒瞪着我往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