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三章 暗流复涌(第5/6页)
“阿拾,对不起,他这人……”伯鲁被明夷这么一说,两颊的红潮更浓了。
“明夷说得没错。我这人心思重又难缠,如果天枢的事换成你来说,你一准要被我耗去半条命。不过,我是真没想到,那日坐在珠帘背后的人居然是你。”
“对不起,天枢的事我之前一直瞒着你。”伯鲁看着我一脸歉疚。
“这个道歉我接受。”我撇着嘴自嘲道,“我当初劝你‘养猪养虎不如养士’的时候,你肯定在心里笑话我了吧?就我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要天枢的主上多养几个勇士护身。”
“不,我没有笑话你。”伯鲁微笑着摇头,他温暖的视线越过我的眼睛轻轻地落在了我头顶的木笄上,“想想那时候你才多大,一个没及笄的女娃天天披着一头散发和无恤一起跑东跑西。可就是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却比我更了解卿父的苦心。养猪养虎,不如养士。天枢就是卿父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养的‘士’。只可惜啊,再好的工匠也雕不好一块朽木。这么多年,我把天枢丢给了五音和明夷,又把卿父交代的差事都丢给了红云儿,自己心安理得地养了一院子的虎、猪、鹿、鸟。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道理,我却不知道。该被笑话的那个人,是我。”伯鲁见到我之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可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我却在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一抹化不开的苦涩,“阿拾,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糟糕的儿子、更糟糕的兄长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看着伯鲁的眼睛恳言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儿子、最好的兄长。如果没有你,当年的小马奴即便活下来也成不了今天的赵无恤。是你成就了他,而他会替卿相,替你,守护好你们的家族。”
“那你会替我守护好他吗?”伯鲁冰凉的手指轻轻地覆上了我的手背。
我心中一颤,默默地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他也许不需要我的守护。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了要一个人站在最高最冷的地方,旁人的存在,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负担。”
“你是这样想的?”伯鲁闻言一脸愕然。
“借口。”坐在一旁久未出声的明夷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秦国的那位伍将军。”
“他是这样告诉你们的?呵,这样的谎话,他居然也会信?”我心中酸楚,脸上却故意摆出一副气愤不屑的模样,“这事与将军无关。我走,只是为了让事情变得容易些。事实上,他现在的确过得很好,赵家的一切也都很顺利。”
“你错了,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好,因为你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抛弃了他,你在他最软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抛弃了他。他现在恨透了你,恨你因为伍封舍弃了他。”伯鲁蹙眉叹道。
“我没有舍弃他,是他舍弃了我!我在宋国等了他两百多天,他从没有来找过我。”深埋在心底的委屈和怨恨让我忍不住大吼。
“他去了。阿拾,他去找你了!”
“是啊,他来了,带着他的新妇一夜之间搬空了我的酒窖,然后扔给我一箱冷冰冰的白玉、海珠。”
“你错了,他回到新绛城后没多久就去宋国找你了。他知道你做了扶苏馆的酒娘,也知道你就住在馆后的酒园里。他在宋国守了你半个多月,他甚至杀了好几个妄图在夜里翻墙欺辱你的男人。两百多个夜晚,你难道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女人独居在酒园,却从来没有醉汉闯进你的房门,爬上你的床榻吗?”
“她也许以为是她的好大哥陈逆在护着她吧!”明夷拎出一只酒壶,随手掷了一只木杯在我手边:“今天就不用煮什么芳荼了,喝酒吧,我觉得这会儿喝酒更合适。”
“为什么?他为什么宁愿躲在墙外杀人也不愿见我……他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他才走的啊,他凭什么恨我……”我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木杯,泪水一点点地溢出眼眶。明夷自斟了一杯酒,俯身用杯沿在我额头轻叩了一下:“你这蠢丫头倒是蠢得有趣,骗人骗到最后,居然连自己都信了。醒醒吧,有时间挖空心思算计别人,为什么就不能擦擦眼睛先把自己看清楚。”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我用力抹了一把眼睛,抬头看向明夷,“去年夏末,师父派人送信到鲁国,他说新绛城内卿相病危,智瑶伺机夺权,北方各族蠢蠢欲动亟待安抚。无恤怜我,不愿负我,可他若要守住赵氏就必须以赵世子的身份与北方狄族联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若不走,就势必会成为他的阻碍。他爱我,怜我,而我……也不想叫他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