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二十七章 北上晋阳(第4/5页)

“后来,我用燧石点火,烧了窗户上的木栏,自己逃出来了。”

“疯子,你要是把柴房点着了,不就把自己烧死了吗?”虽然知道这些都已经是他的过往,我听着却依旧惊心。

“留在里面横竖也是死,倒不如豁出去为自己挣一条活路。”无恤半眯着眼睛望着月光下的汾水,“我从窗口爬出来之后,头发烧焦了,衣服也烧没了,忍着痛追了二十里地才赶上赵家的队伍。”

“幸好还能赶上。”我不由得唏嘘。

“可我刚一到,就听说卿父下令要把所有四十岁以上和十五岁以下的侍卫、仆役留下来拖延后面的追兵。”

“拖延追兵?这明摆着是让你们去送死的!”

“是啊,幸亏兄长当时在人群里看见了我,就把我救了下来。”

“他知道你是他弟弟?”

“傻丫头,他是世子,我是什么身份?他只当我是个牵马、喂马的小童。那时候,他刚刚被立为世子,卿父让他学骑马,他胆子小不敢骑,就让我替他牵着马,在园囿里一圈一圈地绕。到后来约莫过了半年,他们才发现我也是卿父的儿子。”

“那之后呢?你的日子可好过些?”

“挨打挨饿少了,兄长到哪里都带着我,卿父于是许我做了他的侍卫。后来,我被派到齐国学剑,学成之后又被派到秦国做了两年的官。”

“可你不是说,是张孟谈替你做的官?”

“嗯,我那两年周游天下,拜访各国剑宗,研习剑术。”

“红云儿……”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禁感慨,原来他自信洒脱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怎么,觉得我可怜了?”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笑着把脸往我嘴边蹭了蹭:“那便安慰我一下吧!”

我屏住呼吸,轻轻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他的身子在我吻上他的一瞬间僵住了,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那里滚烫一片。

“你脸红了吧?”夜色中,我揶揄道。

他点了点头失笑出声:“丫头,你定是上天生来折磨我的。”

我笑着侧身搂住他的腰,窝在他怀里呢喃道:“红云儿,我有时候觉得,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咱们这两块贱骨头,居然还能在这个乱世活下来,还活得挺自在。”

无恤把下巴抵在我头顶,叹息道:“我忌妒伍封,也不喜欢他,但我仍旧感谢上苍让他救了你。”

“你之前问过我阿娘的事,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自己其实出生在晋国……”我眼皮有些打架,说话越来越缓。无恤摸了摸我的头,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不急,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听你慢慢说。天马上就要亮了,我先送你回去睡觉。”

无恤把我送回营帐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外面的天越来越亮,四儿起床后,给我到河边打了一罐水,我胡乱洗漱了一把就钻进了马车。这一日,邮老头儿骑着我的小白在外头吹风,我则抱着四儿的腿躲在马车里睡觉。

从新绛到晋阳,我们跋山涉水,起早摸黑,走得虽然辛苦,但好歹还算顺利。因为有赵家的黑甲武士开道,一般的匪盗也不敢对车队下手。走了半个多月,只在路过汾水河畔的霍太山时,碰到过一群不要命的抢匪。可那时还没等我冲出马车,三十几个匪盗已经被无恤他们砍瓜切菜一般地解决了。无邪饶是速度再快,也只分到了三个,事后在我耳边抱怨了好几天。

北方的春天来得比新绛晚了一个多月,连绵的春雨在我们到达太谷时不期而至,而且一下便下了五天。无恤决定让车队在太谷城稍作整顿,待到天晴时再出发前往晋阳。

太谷是晋阳城的粮仓所在,当日在太史府与栾涛比试演算之术时,史墨就出了一道从太谷往晋阳运粮的题目。兴兵打仗,粮草永远都是最重要的物资,因而太谷城的守备比其他同等大小的城池要更为森严。

太谷的城尹祁力是一个身高九尺、长须垂胸的大汉,我们的车队刚到太谷城时,他正带着几个亲卫巡视粮仓,以致误了出城迎接的时间。无恤知道后并没有责怪他迟来失礼,反而夸赞了他几句,请他带着我们在太谷城逛了一圈。

祁力在前头同无恤介绍城内粮仓的布局、粮仓外守卫的数量及轮换的方式,我跟在后面,直盯着祁力腰上的一个铃铛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