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册 第十七章 国士无双(第3/5页)

“若是先生不介意,某愿意代劳。”

“小哥莫非精通演算之术?”那男子朗声一笑,大方地把金算筹和记账的绢布交到了我手上。

我放下算筹,看了一眼绢布上所记录的数字,心中暗暗吃惊。这人到底是谁?做的竟是这么大的买卖!从北到南,一掷千金,买入卖出的金额都够养活一座城池的国民。

“先生这趟是把北地的皮革换成了巴蜀两国盛产的柘木和犀角,按绢布上写的数目和买入卖出的价格,共可得金五百镒八二铢2。”

“你不用算筹,只粗粗看一眼便已经算出来了?”那商人话音平和,脸上却存了疑。

我把绢布和金算筹还给了他,含笑道:“我这粗粗看一眼,便知先生是从鲁国来,此次是运皮革到巴蜀两国,制成士兵之甲,卖予攻秦的巴蜀联军;再取巴国柘木、犀角制成宝弓卖到北方的燕国。先生,我说的可对?”

那男子听了我的话,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几乎在同一时间表达了他的震惊、沉思和欣赏:“没想到在这秦国的荒郊野林还能遇见你这样的少年,难怪夫子言,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先生过誉了。”我颔首自谦,又指了绢布上的一小笔记录向那男子询问道,“先生在巴蜀之地赎买了六个被卖为奴的鲁人。我听闻鲁国有法令,凡是在他国赎买为奴的鲁人回国的,赎买者可以取金于府,可是真的?”

“鲁公仁善,确有此法。”

“那加上先生赎买奴隶的钱,得金该是五百镒十二八铢。”

“赎买鲁人归国,原是鄙人道义所在,如何还能去向国君要这四六铢?”那男子朗声一笑,对着我语重心长道,“小哥天资聪颖,但对钱财切莫执着。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但要取其道得之,先义而后利,凡事须以义为上。”

“谢先生教诲。某窃以为天下间比金钱贵重之物比比皆是,如亲友,如良师,若人只为钱而活,那便与山林里日日逐食的兽类无异。但先生今日舍弃这四六铢,却要亏了鲁人将来的道义了。”

“小哥此话怎讲?”商人挑眉疑惑道。

“先生不在乎这些钱,是因为先生富足,但鲁国商人有几人能似先生这般富足?”

“无人。”

“这便是了。”我笑而不语。眼前之人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且品德修养要远远高于寻常商人。一个人如果遇到家贫难济的匪盗都会赠予钱财,自然会认为赎买沦为奴隶的鲁人回国是自己应尽的道义,万万没有去官府要回赎金的道理。但是他忘了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如果他赎买奴隶之后不取分文是道义,那么其他人赎买奴隶后去官府领钱就成了“不道义”,可天下像他这样有钱的人又有几个?

换作普通人,如果在别国拿自己三个月的用钱赎买了一个奴隶,回到鲁国后,不去领钱,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去领钱,又怕被人说是不讲道义。久而久之,赎买奴隶的人就会越变越少,鲁人为了面子上的道义就会忘掉真正的道义。

那男子还没发话,坐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却忍不住蹿上前来,瞪着眼睛冲我大喝了一声:“小儿莫要胡言乱语!端木先生是这世间最讲道义的人,他怎么会亏了鲁人的道义?”

端木先生?

我猛地转头望向身边的男子,心中蓦地一惊。他是商人,善辞令,行仁义,富甲一方,莫非他就是端木赐?鲁国孔丘的弟子,那个凭着一张嘴,就能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覇越的国士端木赐?

眼前这个头戴金冠、衣饰浮华的人就是我一直满心敬仰的端木赐!

在认定眼前之人就是名扬天下的端木赐时,我立马不受控制地露出自认为最热情的笑容,身子一倾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先生可是孔大夫门下弟子,单名一个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