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邯郸冰释(第6/9页)

我闻言回眸,这才看见一身着粉色宫装的少女俏立殿外,正屈膝回禀着:“君上,王后特命云虞请夷光公主后宫一叙。”

聂荆面容一暖,忍不住扬唇笑笑,看着我,目色潋滟如波。

他和南宫倒是夫妻同心。我心知他们之间的谈话若我在场必然甚不方便,于是抬眸望向晋穆,轻声问:“我也想南宫了,可不可以……?”

“当然,”晋穆放开我的手,柔声嘱咐,“炎日毒人,莲花纵好,也不要在外逗留太久。”

我点点头,转身便走。

身后,聂荆开口,笑谈一句试图舒缓殿间不寻常的清静,余音有声,可惜却依然无人接话。

我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红莲娇色,碧叶韵水,阳光熠然金灿,映得一池湖色浩淼生烟。池畔有长廊浮波弯绕,直通液池中央的青玉凉亭。

竹帘垂亭外,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视线。

云虞带着我在帘外待要通传时,密竹织成的帘子里已隐约可见有人影晃动,耳中但闻一声娇笑轻轻,随即有素手挑了竹帘,一袭华贵的绿纱宫装入目清凉。我扬眸,却见南宫在亭里看着我,微微咬唇,美目流波。等那目光停留我发上而骤然暗下去后,我不由得对她展颜一笑。

南宫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入亭里,急道:“夷光,你的头发……”

我淡淡一叹,撩了衣摆坐去一旁,但笑不语。

南宫蹙眉,凝目望了我半日,忽地又掀了竹帘走了出去,与那云虞不知低语了什么,见云虞转身匆匆离开后,她方表情一松,吐出口气,又回了亭里坐在我面前,一手握住了我的手,一手轻轻地抚上我的发,幽幽言道:“夷光,当时听说了豫侯要娶明姬时,我便知你心里定然难受至极。”

我看着她,笑容敛去,脸色微微露疑。

她一笑,忽而伸手抱住我,解释道:“还记得去年初冬那场劫难麽?你受重伤将死时,穆侯带你到父王面前,父王救你恢复了意识后,那昏迷的几天里,你天天呢喃着无颜的名字。”

我抿抿唇,低声:“是麽?”转念,却想起那时晋穆也守在我身边,我皱皱眉,心道那时我只听得沉睡中他在呼唤着我,却不知他当时的心情该是怎样的尴尬和伤痛,又该如何自处。念及此,心中顿时无比愧疚,隐隐地,竟也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一丝独因他而有的疼。

南宫的手指在我背上缓缓揉抚着,口中继续道:“豫侯婚宴我本也要去的,可惜……”她稍稍离开我的身子,看着我,眸色诚恳,语气关心:“可惜后来我身子出了点事,荆不让我去,那时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对不起。”

我弯唇笑起,眸间却渐渐湿润。已有两人为那场婚宴不在我身旁而说对不起,晋穆为何我心中明白,也早料到,只是南宫……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心中感动:“南宫……”与她相识虽不长,但我受伤重病时是她仔细地照顾了我整整一个月,友情来得迟却不想居然深厚至此。

南宫一笑,柔软的指尖轻轻抹过我的眼角,道:“傻瓜,我是你亲表姐啊,心疼你是应该的,哭什么?只是夷光,”她叹息,眸子眨了眨,泪水刹那竟落得比我还多,“你受的苦未免也太多了些。”

我好笑地拂袖擦上她的脸,垂手时,指尖无意划过她的手脉,脉搏清晰跳动自她体内传入我的肌肤,我一愣,而后喜道:“南宫,你……”

南宫羞涩垂眸,白皙秀雅的脸颊上忽而有红晕微染,嗫嚅费力:“我不能去东齐看你,便是因为这个。”

我起身屈膝,笑着蹭她身前,耳朵贴着她腹前的衣裳,玩闹道:“我的小侄儿,我要听听他的声音。”

南宫推推我,无奈:“瞎闹。才不到四个月。”

我却抱住她不动,低头藏住自己的脸,心中狠狠抽痛着,之前昏睡中那模糊的小小身影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恍惚中好似他正向我嘻笑挥手:“娘亲……”

指尖死死掐入掌心,我吸口气,努力微笑着离开南宫,坐回原位。

南宫看着我,手指下意识地抚去自己的小腹,神色略有疑惑。

我转眸去看帘外满池荷花,手臂微抬取过一杯茶慢慢饮着,面色平静,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