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西陵绝战(第5/7页)

我摇头:“不饿。”

“现在已是亥时。午膳后你未吃任何东西,怎会不饿?”他说着,手指方向一改,将点心喂至我唇边。

我眨了一下眼睛,无法,只得张口咬住。

亥时过半。

号角长鸣,鼓声隆隆。

待我和无颜赶到汉水岸侧时,静水流攘,一浪低过一浪,上千火把摇曳着卷卷波澜,漾得满目浮动着张扬潋滟的红光。夜空不再清朗无云,长烟飞扬熏照天地,随风舞动的火焰映着静静勒马岸边的将士们身着的沉黝皂色的铠甲,似平地里绝出一层高耸坚韧、跃跃欲发的墨岩山丘。高处,金色华丽的旌旗翻滚飒飒,“豫”字上浮苍天,笔笔锋刃凌厉凶狠,仿佛一不小心,便能将天也划出一道无法愈合的缺口来。

扬鞭驰马,行至军前时,侯须陀和樊天立刻迎了上来。

“侯爷!公主!”

我和无颜吁马停下。无颜回头看了看诸军将士,半晌移开目光,转而看向汉水对岸。凤眸瞬间冷寂如冰雕,纵使眼前焰火光盛,却也不能融寒半分。

“情况如何?”

“适才誓师时,我军挟新胜之威,士气高昂,以救国难为名,师出堂皇。梁军午后虽败,损兵三万,但此刻仍拥绝对优势的兵力。不过我方此战尽出轻骑精锐,兵强马壮,战时可纵横驰骋,机动迂回,绝对比他那四万步兵战斗力强得多。更何况……”侯须陀言至此,突地眸光一转看向对岸,笑得高深,“侯爷谋算过人。梁军自傍晚摆阵到现在,将士们又累又饿,而我方将士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精力之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无颜勾了勾唇角,目光却依然冷冷,不语。

夜风拂拂,雨后的清新飘荡空中,清凉的感觉犹在。

汉水水位渐低,樊天驾马探足入水,浅浅不过马踝。如此推及,就算汉水中央水位再深也不过马腿一半的高度。

樊天扭头看无颜。

无颜颔首,薄唇紧抿,手臂轻扬正待挥手下令全军前进的刹那,眸光却忽地一滞,手指一僵,随后垂落。

我心中疑惑,忙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夜雾蒙眬,夹带火把腾出的烟云,汉水对岸的情景模糊一片,并不能让人看得清晰。虽如此,但那城墙落闸、铁锁浮桥架上护城河的嘎然刺耳声响回荡在已然静寂的夜空下时,依然别样地震撼人心。

声响过后,对岸是一阵翻天的闹腾。

我惊讶,忍不住问:“湑君到底要做什么?撤军吗?”

无颜眸色一凛,拧眉,朝樊天道:“先行去探,看看何事?”

樊天得令轻骑过河,水花溅洒,黑骑奔驰迅如闪电。未到片刻他又回来,顾不得满身水气,忙禀道:“西陵城中百姓推车送食,出城犒劳梁军。”

侯须陀色变,勒紧马缰一阵大骂:“湑君小儿!知道侯爷但战从不伤无辜百姓,他居然在这关口放出这么多百姓来,所存何心?”

无颜不语,脸色铁青,寒得吓人。

我抓紧了缰绳,心中一阵突突快跳。

樊天垂首请示:“侯爷,该如何?”

无颜并未思索,扬了眉,横眸凉声,一字一句:“过、河。”

“无颜?”我惊讶。

他苦笑摇头,凤眸飞扬,看着远方自两侧迅疾靠近西陵城外梁军、犹如飞动火蛇般的红烟,道:“来不及了。子时已到,白朗和蒙牧势必行动,若不速进,白蒙二人孤军入敌阵,定不能全身而退。我若迟疑不动,湑君其势必强,到时纵使不兵败,相峙西陵却也不会再有今日的机遇,何弊之承?”

樊天与侯须陀俱称“是”。

我心知此战今夜必打,但心思念及长远,却还是忍不住劝:“若伤百姓,南梁就算收入齐国麾下,子民心也不归。”

无颜沉默。

正在此时,对岸却倏然传来了两军对阵的战鼓声,厮杀气氛陡然剧作,器具搏斗声,呼喝叫喊声,声声扣动心弦。梁军两翼骤乱,远远望去,已有血气漫扬洒天。

侯须陀开口:“侯爷,怕是白蒙两将军已然开战?”

无颜眸光一定,此时再无犹豫,绝然扬手挥下。旌旗刹那如云飞扬,将士齐齐弯刀出鞘,挥鞭而下,骏马铁蹄辗碎汉水,一路奔袭勇猛闯西陵。

我吸了一口气,挥下马鞭,随着无颜冲在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