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处无愁(第16/21页)
锦书听了那些话忙不迭跪下磕头,“奴才不敢欺瞒老祖宗,奴才身份低微,没有福气伺候万岁爷。奴才句句实话,请老祖宗明鉴。”
太皇太后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心道这大抵该是真话。她眼下到了御前,皇帝不让宫女子近身的规矩也破了,听说还让住螽斯门,倘或是临幸了也用不着躲躲藏藏,如今谁还能将她怎么样呢!昨儿太子上养心殿闹去了,结果如何?事儿没办成,还斥令面壁思过。
皇帝就跟魇着了似的,和当年的高皇帝简直是一模一样。论理儿拿出太皇太后的范儿来,先把这祸根拔了也易如反掌,可谁敢冒这个险?这会子说什么都晚了!晚了……
太皇太后在她脸颊上轻抚,若有所思,半晌方道:“听典仪局的来回话,说皇帝今儿上朝出了洋相了,磕破了头,是摔的?”
锦书心头狂跳起来,要坏事!叫太皇太后知道那个口子是她拿砚台砸的,她还能活着出慈宁宫吗?
她嗫嚅着正不知怎么回答,太皇太后又自顾自道:“你既然到了他身边就多替我留心吧!我这个孙儿,也是捧凤凰那样养大的,文韬武略自不在话下,只是有时候不拘小节了点儿,想是当初在军中养成的习惯,胡打海摔惯了的。”她看着锦书,慢慢勾起了一边嘴角,“那起子奴才还混嚼舌头,竟说万岁爷是叫你给伤着的,我一听就来了火气。你在我身边几个月,脾气好,最善性不过的,我瞧在眼里,心里都知道。那些个闲碎催,浑身尽是搅屎棍子的能耐,看见别人安乐了,他们就眼红。你是个稳当人儿,绝不能干那种犯上作乱的事,定是他们讹传的。伤了圣躬,那可是灭顶的大罪,谁不明白这个理儿,你自小在宫中,比谁都懂规矩,对不对?”
老太太这招敲山震虎用得也很无奈,皇帝身手了得,怀来之战时一个人撂倒了大邺的四员猛将,说他自己走路撞破了头,说出去谁能信哪!可怎么办呢,眼前这位再放肆,皇帝不下口谕轻易动不得。太皇太后一把年纪了,威严不在话下,对这么个小丫头却束手无策。不能太上脸子,得拿捏好火候,适当的提点一下也就是了,全看着皇帝了,谁叫他挨了打都闷声不吭呢。
锦书背上汗津津的,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用意。既给了台阶就顺着下吧,这会儿可不是说大实话的时候,她要是不识时务,立时的就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太皇太后携起她的手,温言道:“好孩子,我原想还你个公主的名分,再给你指户好人家嫁出去,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现下看来是不能够了。你瞧瞧你主子干的那些事儿,我没法子说他,人到了这个份上,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如今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瞧着他一片痴情,好歹顾念着他点儿。你心里怨他我都知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改朝换代总免不了血流成河。再怎么怨,也还得活下去不是?丫头,只要你愿意一心一意跟着皇帝,你的位份我来给你晋,你说这样可使得?”
这些话对于太皇太后来说该有多熬人!她一辈子昂着头高高在上,现在却要对个小宫女下气儿求情,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有谁知道呢!
锦书忙起身蹲福,“老祖宗这是要折奴才的寿了!奴才谨记着老祖宗的教诲,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好万岁主子。至于旁的,奴才不敢有所求,老祖宗也别替奴才操心晋位份的事儿,奴才没有做宫妃的命,这辈子就做个使唤丫头也知足了。”
太皇太后蹙起了眉,“你对你主子就没有一点儿意思吗?撇开那些仇不说,咱们万岁爷的人品相貌百里挑一,他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半点动容皆无?”
锦书不言声儿,哀戚地想,怎么能不动容!他死心塌地,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心!可惜自己早被命运压弯了腰,除了辜负他,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太皇太后觉得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她眼里的悲伤骗不了人,她对皇帝还是有感情的,既然这样就不必提心吊胆的唯恐她谋害皇帝了,情这个东西可比手铐枷锁有用得多。
“算了算了,全当我没问。”太皇太后笑着摆了摆手,“也是的,姑娘家的心思怎么好当着众人的面问呢,是我糊涂了。快着,端些果子来,如今锦书是客了,咱们该以礼相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