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儿事长征(第13/16页)

夭绍笑盈盈地受他一礼,抬手虚扶:“劳褚将军多日奔波,辛苦了。”

“不敢。”褚绥低着头,以外臣身份不敢多瞧夭绍一眼,也不便在帐中久待,然心中着实惦记未用完的膳食,趁夭绍和郗彦说话的时候,伸手抓了两个笼饼,告退出帐。

郗彦对夭绍的到来并不惊讶,只是道:“我待会还得去尚那儿,你今夜呆在这里怕不方便。”

“我只是来看看你,稍后还回去。”夭绍将他换洗的衣服取出来,又将糕点装在盘中,送到案上。

阮靳就着茶汤吃了一块点心,赞道:“从不知道谢氏的女子还能下庖厨,且有这样手艺。小夭,你回去也教教你阿姐。”

夭绍笑道:“阿姐是女子中的大丈夫,要执掌阮氏一门里外诸事,只怕不会拘泥于针黹庖厨等琐事。”

阮靳笑了笑,想起那女子肩上的担当和无奈,面色一柔,不再言语。他边吃着糕点,边取过一支笔一卷空竹简,将案上明黄帛书的文字在竹简上抄录一份。

夭绍跪坐案旁,探头看了一眼帛书所写,念道:“……身居高位,无力匡维内外,盛名冠世,却无翼末之功,素以国无它衅,遂得相持弥年,虽有君臣之道,亦相羁縻而已。窃以幽冀诸州士众资调,死不为国家所用,时今称兵犯阙,使神州陆沉,千里废墟,国中人人可诛之逆贼尔。书发天下,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其得虔首者,封万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九州……”

“这……”夭绍吃惊地说,“鲜卑举兵以尚为首,为何北帝竟将民心向背直指虔伯父?”

阮靳长叹道:“这正是北朝君臣奸猾之处。”他写完最后一行字,又道,“如今这道檄文已广发天下,幽、冀已归鲜卑所属的郡县不日将叛乱频频,且司马豫的意图并不仅仅是围困慕容虔这么简单,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吹干竹简上的墨汁,卷起,他起身看了二人一眼,“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找尚。”

夭绍本是满心柔情而来,如今也是兴致毫无,看着郗彦道:“要不……我还是现在就回去吧。”

郗彦看出她的沮丧,微微一笑,将她抱入怀中温存片刻,柔声道:“等一切事定,我必带着你周游天下。”

夭绍笑道:“不求周游天下,只求生死不离。你能答应我吗?”

“好,”郗彦摸摸她的发,低头亲吻她的额角,轻声道,“我送你出营。”

(七)

前线陷入僵持长达半月,且被司马豫视为扼据济河西岸的重镇冯翊已失,一意求速战速决的北朝皇帝竟一反常态,累日未曾下达促战急旨。此前商之等还不明白北朝君臣何所图谋,但等声讨慕容虔的檄文一告天下,司马豫心中所想在此间已然显山露水。

如今对商之而言,潼关晚一日不破,便犹如当头利剑下坠一寸,生死战事上已难存一丝的侥幸。

十月初九,石勒强夺潼关再次兵败的战报传入中军,商之不再迟疑,决意集中鲜卑于渭水两岸的所有兵力,亲征潼关。出师的前一夜,郗彦与阮靳正在中军帅帐与商之定夺围困潼关战策的细节,一时听离歌在帐外求见,说有一封自马邑的加急密报刚刚送达。

“马邑?”阮靳听到这两个字,心中猛然一跳,忽起不祥的预感。

其实自并州府兵由苻氏家将蓟衡之统掌以来,虽切断了鲜卑东西两线的供给线,然飞鹰携带战报飞越崇山峻岭并无一分阻碍,且此前蓟衡之率军与慕容虔所部多数争战于并、冀两州相连的太行山脉,慕容虔所有密报皆从信都而来,北方幽州地域最早收降,近月虽因司马豫声讨檄文而颇有动乱,即便如此,东方战线从无急递密函从幽州以北传来的时候。

可今夜的这封加急密报竟然是来自雁门关外的马邑,阮靳当下料定,不管目前形势如何,北方一旦起乱,其唯一所向只能是鲜卑大军的后方所在——

云中。

阮靳看向郗彦,见他站在战图前,方才凝结在渭水沿岸的目光早已掉转向北方,长眉微皱,面色冰冷,便知两人此刻的担忧如出一辙。

商之坐在帅案后,缓缓卷起面前的竹简,唤入离歌:“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