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归计恐迟暮(第3/22页)

夭绍轻道:“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三叔见我求血苍玉诸途不通,才将往事说与我听的。”她看了看商之,神色有些愧疚,低声道,“对不起。我明知道他是你的仇人,这些旧交故情,本不应该去提及的……”

“无碍。”商之淡淡一笑,垂眸望着盏中澄澈的酒水,“我能理解。”他轻轻饮了一口酒,微笑,“为了阿彦,若是我,也会这般做的。”

夭绍闻言心中稍觉释然,抿起唇,静静微笑。夜风吹皱溪水,夹带两岸花草的香气拂面而至,如此的芬芳迷人,倒令她想起一人,又道:“萦郡主也是自幼多病的身体,那血苍玉为治病的圣药,本是裴太后赐给萦郡主养身体的,若我们得了,不知她的病能否另有痊愈的途径?”

商之轻声道:“她的病一半是心病,其实并不难医。”他不想在此话题上继续,岔开言词道,“裴行问你要的画卷,是什么珍品?”

夭绍笑道:“哪里是什么珍品,不过是云阁书房里尘封的一卷旧画。不过--”她话语略顿,微微蹙了眉,“说也奇怪,那画里的人竟是年少时的裴行,里面的景色,似乎也是我们东山的明罗湖。”

商之心跳一滞,默然片刻,才问道:“可知那画出自何人之手?”

夭绍摇摇头:“我瞧过那画署名的地方,不知何故被一团墨汁给盖住了,不能看出题画之人的名号。不过那画行笔清丽柔和,想来是出自女子手笔。”

商之面庞紧绷,握着酒盏的掌心冰凉一片。微微侧过头,冷笑道:“如此……”

灯烛映照间,夭绍只觉他暗泽流动的双眸掺杂了无数的忿恨羞恼,意态微狂,却又竭力忍耐着,在风轻云淡间掩住了所有悲哀。

她不由怔住,唇喃喃动了动,却不知从何相劝。想必是自己做错什么,或说错什么了,她双眸一黯,难免自责自怨起来。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相对沉默的处境,直到云玳将热好的酒膳送来,亭中的气氛才微有松动。夭绍懊恼方才的失言,此时决不肯再在血苍玉一事上多说,轻言笑语,只道往事如何如何。商之自小与她鸿雁来往,早已习惯了她说起琐事的啰嗦不住,于是微笑着静静倾听一侧,偶尔插言几句,却也绝不夺她的意兴飞扬。

夭绍见他神情愉悦,目光也逐渐温和,心中宽慰,只管绞尽脑汁,回忆往昔趣事说给他听。亭中笑语欢欢,倒也颇为和睦。两人目光有时相对,心底皆生感慨:自初见至今,似乎从无一日有这样融洽的时候。起初是不断的猜疑和逃避,而后是拼命的克制与远离,再之后,两人之间剩下的,无非是难言的尴尬与故作的冷漠罢了。

这般一想,两人都愈发珍惜起当前时光来。

待用完晚膳,适才飞马去云阁的沐奇也已经回府,入禀复命道:“郡主,偃风已飞鸽传信给各地云阁。只是我仍有些不放心那两个孩子的安危,让偃风快马追去函谷关,跟随他们南下了。”

夭绍颔首道:“这样也好。”见沐奇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她疑道,“三叔还有事?”

沐奇道:“方才事急未来得及问明白,郡主不是一直不许长孙姑娘和迟空先行南下吗,为何今日却任他们胡闹,单独上路?”

“我也是昨日才想到,迟空若能提前南下,可能会有助于阿彦。”夭绍解释道,“钟叔昨日来信不是说阿彦已准备提前攻入荆州了吗,荆州被殷桓辖制的这些年,关卡通行极为严苛,更不论考察其内山川地势,纵是云阁的细作,也多固守一隅,不得拓宽眼界。迟空自幼居住荆州,对荆州地势民风想来熟悉得很,且华伯父常年为殷桓智囊,迟空跟随在侧,应该对殷桓在荆州的部署有所了解。阿彦身边可能正需要这样的人引军带路。”

沐奇恍然大悟,抚掌笑叹:“郡主想得长远,我怎么就未想到这些?”他心头疑惑已去,顿觉畅快,望着亭中两位年轻人又笑了笑,揖手一礼,退出亭外。

等沐奇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夭绍回顾商之,见他望着亭外缓流的溪水,面色微凝,似有心事。她心念忽转,起身理了理裙裾,微笑说:“尚王爷,我自入府,你似乎还不曾领我到处看看?今夜若有时间,就陪我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