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灵壁之围(第12/13页)

“是!”

谢粲率骑于相距蜀兵三里处不再前进,夏侯雍却似难耐激越心绪,白甲银枪,引兵而上。眼见蜀军呼啸着席卷压至,谢粲微举手臂,雾间诸人不见示意,传令兵大叫道:“备箭引弓!”

两千骑兵于山口两列交错排开,静静张弓满弦,待蜀兵距离百步左右,传令兵看得谢粲示意,忙道:“放箭!”

锐啸飞越半空,飞箭如雨,灭顶而至,“扑扑”闷声刺入血肉之身,战马中箭翻滚,骑士中箭落马,瞬间去众数百。横陈战场的尸首稍阻了蜀军的进攻,东朝将士趁此间隙再换一轮箭雨,蜀兵纷纷举盾遮身,铁蹄踏过前方尸骨,继续在艰难中跋涉向前。眼见战场的硝烟刚刚升起,东朝将士却引兵倏退半里,藏入高坡树丛,居高临下,再次射出密如飞蝗的利箭。谢粲骑马巡梭林间,不住高声喝令。不过一刻的时间,蜀军倒在坡下的尸首已是上千有余。纵有一些蜀兵逃开了密罩头顶的箭镞,闯入林中,弩弓才刚张开,已被埋伏于两翼的顾峤士卒斩杀于地。

谢粲连番得手,豪气顿生,与蜀军相距密林内外,决不肯退后一步。两千骑士无一不擅射,半个时辰的功夫,数万支羽箭离弦,将蜀军一拨拨劫杀于坡下。谢粲杀得兴起之际难免忘乎所以,险些忘记了萧少卿的嘱咐,也取了长御弓,透过茂盛的灌木丛,对准蜀军滚动似乌黑潮水中央的那一抹雪白之色。

“铮”一声利箭离弦,擦着那身白玉铠甲,刺入其后士卒的胸膛。

“可惜!”谢粲暗自懊悔,又拔出一箭,正待拉弦,一旁却有人猛地拽住他的手臂,吼道:“小侯爷,莫要忘记郡王嘱咐!”

语声雷鸣入耳,衬着一张威武的黑面,正是魏让。

谢粲皱眉,挣脱魏让手臂的钳制,眺目远望,只见那道白影飘飞万军从中,领着一支不下五千于众的骑兵,自侧翼杀入了林中。

“可恨!”明知距离难及,谢粲仍是悻然射出最后一箭,这才挥手让传令兵示意两千骑兵收弓而退,分开四路,自四道小径退入西侧深岭。

顾峤领着步卒埋藏树木间,不住放箭射杀,为谢粲的骑兵争取了百步距离,而后悄无声息地撤出,放任蜀军挥刀追袭那两千骑兵,涌入密林。

经此一战,时过酉时,山间层雾旋绕,天色漆黑难辨。远处战鼓隆隆作响,火光映天,厮杀声充斥山谷,魏让回首望了一眼,道:“郡王已攻入孟津大营了,想来颜谟在对岸已经得手了。”

谢粲抿唇不语,扬手放出响箭鸣镝,四路骑兵同时举起火把,引着蜀军直入西岭腹地。火把一举,却恰恰给了蜀军利箭所向的寻仇契机,后方闷声痛呼不绝,一时之间倒下数百人众。行过十里有余,四支分头而行的骑兵终在西岭名为“山魅”的谷口汇合。随后蜀军铁蹄踏踏,寸豪无差地尾随而至。两军相持谷口,夏侯雍排众上前,长枪指着谢粲,笑道:“东阳侯谢粲!一战尚未争锋,逃什么!莫非你也如你那文弱无能的父辈一般,战场上从不知争勇为好汉,偏做小人阴诈之道!”

他话语虽刻毒,然声音却柔和清淡,其间婉转之意,竟让人不能辨之雌雄。

“你说什么!”谢粲压于胸中的不忿在他的话下如被火苗引燃,腾腾而烧,几乎炙糊了头脑。

火把映照下,夏侯雍的目色浓黑阴沉如毒汁淬入,淡淡道:“我方才说的可是汉话。怎么东阳侯未曾听清,还需我再说一次?”

“混账!”谢粲大怒之下玉狼剑铮鸣出鞘,剑光横出夜色,戾气分外夺人,令纵马靠近谢粲身旁的魏让也不禁觉出瑟冷之意。

“小侯爷万万不可动怒,”魏让低声劝道,“还是先入谷中要紧。”

“魏叔说得是。”耳侧忽微微回旋过一阵冷风,吹得谢粲竟突然冷静下来,拼命压下锥心的气愤,手擒着玉狼剑,掉马转身,率部潜入山魅谷。

“又逃?”夏侯雍低声冷笑,双腿一夹马腹,“追!”

“不可!”有将军劝道,“前方深谷难辨,怕有埋伏。”

夏侯雍怒道:“杀父仇人的独子近在眼前,岂可放过!先前不知他们兵马多少,方才你已看清了?还不足两千骑!我们以十对一,有何可惧?”他一勒缰绳将要拍马追上,那将军顿足懊恼,正无从相劝的忧虑中,前方却有几位骑兵靠近谷口,望着谷中盛载漫道的车辆,大喜道:“有干粮和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