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费心苦筹谋(第7/14页)

偃风心中微动,纵身跃上墙头,看向马鸣传来的方向。

王府前,商之面容铁青,狼跋一脸焦急,两人快马离去,其后跟着十几名侍卫,直奔向北面城门。偃风正觉奇怪,又闻远处传来嘹亮的号角声,纵腾的马蹄声,抬头望去,西北方火光烈烈,映亮了半天夜空。无数飞鹰在火光上空展翅厉啸,偃风辨明方向,遽然一惊——那里正是鲜卑驻扎在城外的军营。

满城百姓闻声而动,一夜的寂静倏然而破,四面骤起无数的喧闹嘈杂。

“难道是匈奴人攻来了?”有老者披衣上街,声色惊骇。

“不像……战鼓未敲……若是匈奴人攻来,不该听不到厮杀声。”一妇人惶惑接口,说得迟疑。

“是拓跋族叛逃敌营!”城墙上的士兵看清那在夜色下向北逃逸的旗帜,忍不住失声大呼。

一声既出,满城死寂。街道上人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是不是为了与段氏的恩怨?轩公子……可是怨恨今夜少主庇护段氏?”不知哪里飘出一缕细微的声音。

声音虽细微,却偏偏极清晰地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哗然,想起方才纠纷中拓跋轩的桀骜不驯,都觉得这个理由可信。

“拓跋公子叛逃?”偃风头皮发麻,赶紧飘下墙头,急跑向书房。

廊下一人幽立,钟晔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屋檐笼罩出厚重的阴影,使他的面容看起来分外模糊。

“钟叔,你听见没?”偃风毕竟年少,素日里再沉稳,此刻却是克制不住的惊讶和紧张,“他们说拓跋族叛逃敌营!可钟叔刚刚才让我将金玉甲给了轩公子……”他越说越急,不待钟晔回答,转身便要推开书房门。岂料手指伸过去,还未触及门扇,门已自里面打开。

郗彦从房里走出,一身白狐裘,青玉冠束发,仍是如常的从容温雅。

“少主……”偃风微怔,口齿一下不清。见郗彦这般平静淡定,他的疑惑更加深浓。或许……事情并非如眼见的简单。他在心里暗忖。等回过神来,才见郗彦与钟晔一前一后,早已飘身出了园外。偃风忙收了胡思乱想,疾步跟上。

三人出府,骑马到了北城门。危急关头,守城的将士一刻也不敢懈怠。方才商之一行刚从此处出城,他们一出,城门又落,铁栓紧锁,无隙可寻。

守城将军见到郗彦,迎上前道:“公子也要出城?”

郗彦摇头,下马走上城楼。楼里早有一人站在大开的窗旁,听闻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对着郗彦淡淡一笑。

“郗公子。”贺兰柬开口便是叹息,呼吸轻细如一缕飘荡不定的游丝,虚弱得仿佛随时可断。

钟晔掩门,与偃风留在了楼外。

郗彦与贺兰柬并肩站在窗旁,望着北方。夜色漆黑,一队人马正急急奔向柯伦河。他们身后,数十黑甲武士策骑如电,朝他们火速追赶。束束火把间,冲在前方的一人着黑绫长袍,胯下赤色骏马炎如火焰,在深夜的雪地里划出明亮灼目的影线。郗彦望着他,不禁皱眉。虽相距遥远,他却仍能看到那人无奈而又心痛的双眸。然而正当他忧虑着商之的不忍时,却见金弓弩箭破出苍夜,在火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华。满弦利箭,并没有过多的犹疑,直直射往将要逃逸出柯伦河的将军。

一支长箭在弯刀下劈斩,另一支长箭尾随而到,射入了将军的后背。

草原上的风一霎停滞,贺兰柬轻轻吸了口凉气,闭上眼眸。

郗彦按着窗棂,目光沉静,紧紧注视着长箭刺身、身体不断摇晃的将军。待那将军终究支撑着驾马淌水,去了河对岸时,郗彦才微微松开了紧抓窗棂的手,透出口气。

匈奴营哨早就吹响,栏栅大开,鼓角鸣奏,爆发出的嘲弄呼喝声似鬼哭狼嚎,一路将拓跋氏族人迎入白阙关。

柯伦河南岸,火焰马驻足。那袭黑袍仍飘扬在风中,风姿凌盛。只是黑袍下的身躯却已僵凝,如同石筑冰封。当号角鸣收,天地重又归于安静时,他才转马掉头,慢慢行了一段路后,忽而孤身离队。火焰马四蹄奔腾如风,冲向西北。那支跟随其后的队伍没有丝毫停滞,如常驰回,安归营帐。

耳边清静下来,唯余风声长啸。

贺兰柬缓缓睁开双眸,正看到火焰马奔至赤岩山脉西侧隐秘的角落。藏于那里的几百人忽而如乌云升起,在火焰马的率领下奔赴向草原深如黑渊的夜色,几乎是在顷刻间离逝不见。贺兰柬展眉,也终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