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灯会(第5/5页)
一打听,聚香茶楼却在龙王庙南边小十字街以东。杨继宗尽量从不显眼的地方行走,经过龙王庙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杨二仍稳稳站在旗杆底下,一点也不着急,身边并无徐贯等人。
张家湾虽然离京城不远,房宅建筑样式却是南北杂凑,样式各不相同。聚香茶楼就是南边气派,是一座“回”字形二层小楼,中间是天井,一楼前厅是散座,二楼沿着回廊都是雅间。此时虽然已经甚晚,因是佳节灯会,茶楼里客人也还颇多。
杨继宗进了茶楼,四下里看了看,见右手一桌有三四个人像是那日在弘法寺见过的,正要上前询问,就见云瑛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正向他招手,连忙走了过去。云瑛轻轻扯着他的袖口道:“秀才你让我好等。我趴在窗户上望了有一个时辰,才算把你给等来了,让人好不担心!”
杨继宗却嗔道:“我昨日不是说了,我不过到这边来看看热闹。不知那靳孝又用什么花言巧语,还是把你也拉过来了。”
云瑛道:“靳二爷他们也是怕一时联系你不到,才想了个让老麦吹喇叭的法子。老麦与莲儿他们来了,我能不来?今晚靳孝和一个和尚都在这儿急着见你。”
智性与靳孝果然都在楼上一间临街的雅座里,见面也无暇寒暄,直接就问徐有贞有什么动静。杨继宗就把今日在河闸上和今晚在酒宴上徐有贞的一番举动和安排说了一遍。
智性道:“这么看来,徐有贞似是要以安抚为策,以便他能够即刻就脱身回京。难道他就不怕有人在下面挑事,让他安抚不成吗?”
“我本来也对此有些疑惑,谁知晚宴之后,却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看来这位徐老先生还有更深的诡计。”
杨继宗稍顿了一顿,又道:“他本来说今晚要去严太史府中商谈免佃户田租的事,可刚才听严宅门口的弓兵说,他只在严家待了一刻就又向北边通州方向去了。依我计算,他十成有七八成是去了通州分守的大营。”
靳孝有些吃惊道:“难道他是要调那里的兵丁?”
“徐有贞虽然还兼着漕职,但护漕兵丁的总兵远在山东临清,远水难解近渴。要用京城之兵,需要请旨由兵部调配,麻烦费时不说,于少保那一关恐怕也不好过。因此他只有靠着情面,就近借通州分守之兵。这张家湾本属通州分守的防区,调兵来此并不算违制。”
智性点头道:“看来他是觉得地方上缉盗的弓兵无能。可调来官军又想如何使用呢?以理推断,虽不知他会调多少兵丁前来,但意图必是重剿,那可就与他先前所说的安抚为主大相径庭了。”
“我也是思索许久才大概理出个头绪。徐有贞此行,一定知道这次乡民闹事后面有赤龙会主使,也不会猜不到学生就是赤龙会所派之间谍。初时我还以为徐贯对我防范不严,才让我独自溜了。现在想来,他其实是故意要放我与你们联络。”
靳孝有些不解:“这是为什么?”
“禅师和靳兄请想,如若我们相信了他明日重金安抚,事成之后立即回京的安排,咱们会如何举动?”
靳孝道:“自然要把事情再闹大些,拖住这老贼。”
“若是真闹大了,可不正好给了官军镇压的口实。我猜测徐有贞明日可能会在河闸附近埋伏下官兵,然后单等事情越闹越大,群情激愤,一旦河闸稍有损伤,就立刻出兵弹压,杀人、捕人以立威。真要如此,徐有贞在法理上毫无过错,乡民们却已群龙无首,还敢再来请愿闹事吗?今晚徐有贞还传见了为乡民写禀帖的一个老童生,此人胆子甚小,估计几两银子,一顿吓唬,已经把乡民中骨干全部交代出来。到时候官军清场,捕快照单抓人,即便不杀人流血,只怕这河闸上也能保住几年的平安了。我以为,徐有贞摆出的菩萨心肠是假,要行霹雳手段才是真,他是想以雷霆之势一举扑灭这河闸上的星星之火,才好安稳回京去谋他的复辟之变。刚才在大街上还见到景七的手下也来到这里,这些人心狠手辣,来此估计是为故意挑起事端,以备不时之用。”
听了这一番话,靳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想不到这个老杂毛,竟有如此厉害!”
只有云瑛在一旁从容道:“厉害便怎样?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杨公子既然已经猜透了那个徐什么的心思,难道就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我看公子走了半日,进屋又说了半晌,一定口渴了,还是先喝杯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