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峻雅斋(第4/5页)

“还有一事,不知令叔父在离京之前,可曾有过去古玩行里做掌眼先生的打算?”

“晚生虽然并不过问家叔的营生,却也对他们行中的规矩略知一二。以晚生所知,京城里几位行家大佬,虽不过是一点微末伎俩,却都自视颇高。若为生计所迫,到官府中做清客的容或有之,去到古玩行里做先生掌眼,却是决意不会的。用京城里的话,他们丢不起这个人!我家虽然清贫,也不至下作到如此地步。”

话已至此,还真是无话可问了。杨继宗等只好告辞。

出了门,方天保依然气闷不已,“这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京城中倒有两个孙铜匠,可那郑掌柜的明明也说是来过这家呀?”

杨继宗也是一头雾水,两人一商量,决定中饭也不吃了,直接回峻雅斋再问情由。

郑掌柜见几个人去而复返,不由满脸狐疑,却又不敢先问,只眼巴巴地看着杨继宗,等他问话。

杨继宗也不想耽误工夫,直接说道:“我们刚才到了孙家,他侄子说,那孙干早在去年秋天就回了老家扬州,一直未回京城。这事却有些作怪。”

郑掌柜听说,更是惊异,连说:“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倒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杨继宗就让他再把当时如何听得孙干要来店里,如何去他家相看,又如何商定,细细再说一番。

郑掌柜才道:“去年八月,是那个姓吴的掮客,因他常为小店进货,十分熟络,来店里问,有位掌眼大家想要来店里营生,可有意愿?我听了说是孙铜匠要来,自然喜出望外,也不及多想,就直接去了孙家。”

杨继宗问:“可是那姓吴的带你去的他家?”

郑掌柜道:“正是。他带我到鼓楼大街的西二条胡同,进去不几个门洞就是孙家。”

“他家院子是个什么格局?”

“就是平平常常一个小院,正房厢房都是三间,倒也齐整,只一进门那影壁上是砖雕的一树老梅,因是南边的刀法,苍然有力,在北京很少见到。”

“他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这却不知。只是当时觉得院中甚是冷清,只有一个小丫头伺候,没见到别人。当时孙先生说了些不得已的情由,约定了只在暗中帮我看货,不得张扬。又说家中还有些闲事,要到九月初才能来店里。我自然全都答应了。此后直到重九前两天,他才自己来到店中,一直到如今。”

杨继宗又问:“这孙先生平日可住在店中,还是每日回家?”

郑掌柜道:“他平常就住在店中,但营生反正不忙,每过十日八日他也会回家看望,过两三日方回。”

“你们可曾有过急事去他家里找过他?”

“这倒不曾有过。”

杨继宗看了看方天保,见他并没有更多疑问,才说:“咱们且看看他的住处吧。”

那孙干的住处在后院西厢房的暗间里,只一间小屋,并未锔锁。打开门看时,并没有什么杂乱之象。店里平时打扫此屋的小伙计来仔细看了,说是与平时无异,铺盖、衣物也都还在。

杨继宗一面仔细察看房中的一应物件,一面对郑掌柜说:“你再仔细看一看,可有什么地方与平时不同。”

郑掌柜四下留神看了几遭,突然道:“我倒想起,这墙上原本挂着一幅立轴,本是他自己带来的,如今想是被他取走了。”

杨继宗颇感兴趣,“是什么立轴?”

“是幅字,应该是李太白的一首诗,字是不错,却不是什么名家。”

杨继宗问:“却不知是太白的哪首诗?”

郑掌柜道:“小人浅陋,只记得前边两句似是‘丁令辞世人,拂衣去仙路’……”

杨继宗道:“可是这几句:

丁令辞世人,拂衣向仙路。

伏炼九丹成,方随五云去。

松萝蔽幽洞,桃杏深隐处。

不知曾化鹤,辽海归几度。”[11]

郑掌柜忙道:“公子大才,应该就是此诗。”

杨继宗低头沉吟,似有所悟,却忽然对郑掌柜说道:“听说贵店中有一件西周的铜盘,不知可还在店中?”

郑掌柜见他忽然问起这个,也觉奇怪,却仍然赔笑说道:“公子问的当是兮伯吉父盘。那是小店当今的镇店之宝,自然还在。”又连忙吩咐伙计到库中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