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烟花(第4/5页)

靳孝并不想与杨继宗争辩,只是放低了声音慢慢说道:“我们养荣堂的人并非铁板一块,难免良莠杂出,所行之事也常有出乎常理、惊世骇俗之处。我目前虽然不能对公子说明一切情况,却敢立誓担保:我辈绝非江洋大盗、帮会团伙,一样是尽忠报国之人。我看以公子的缘分,将来定能明白我们所作所为的一片苦心。只是当下,公子莫急,莫急。”

话说到这里,再争也是无益。不多时,小船已经到了哈德门外的大石桥边了。

小船靠岸,靳孝也随着二人下了船,这才对云瑛说道:

“云姑娘这次也被殃及,靳某实在是惭愧。所幸刚刚听说,包掌柜院子里的火已被扑灭,损失并不算太大,但只怕近日是无法居住了。”

云瑛因他赶来搭救,心存感激,自然说不出怨恨的话来,反倒是实心实意地感谢了一番。

临别时,靳孝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刺大小的纸片,郑重递与杨继宗道:“今日之事或许还有余波未定,我这里有一纸令符,公子若是再遇到麻烦,就将此符拿出,可保平安。”

杨继宗见他说得郑重,也恭恭敬敬双手接了过来,黑暗中并不能看清上面有什么内容。又听靳孝玩笑说:

“此纸只在我等一辈面前有用,如若老兄哪天真遇上强盗匪徒,这玩意可就不管用了——不过我看公子洪福齐天,这令符大概不论在哪儿都不会用上。”

三人辞别,杨继宗不好意思在他人面前与云瑛共乘一马,只牵着马步行离开。云瑛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催他,默默跟在后面。靳孝见此状,不由笑道:“杨公子,这把火虽然凶险,却也并非无情之物,公子好自珍重。”

云瑛转身啐了他一口,不再理他,上前拉住马,让杨继宗先上马坐在鞍上,自己才飞身一跃坐在杨继宗身后,一声轻叱,马儿向北方驰去。

轻风抚去了薄雾,天上的星星也闪亮起来。总算脱离险境,转危为安,杨继宗的心中才放松下来。马儿也放慢了脚步,云瑛骑在马鞍后面,两手却还持着缰绳,那姿态倒像是把他轻轻抱住。杨继宗似乎还能感觉到云瑛在背后微喘的气息,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才把手去握缰绳,“还是由我来持缰吧。”

云瑛却不撒手,“我的‘讴很’丫头是个有灵性的,换手之后怕她不听调度。”

杨继宗又想抓缰绳又怕马儿真的不听使唤,犹豫之间,手倒碰到云瑛的手上,急忙缩回来,连声“得罪”。枣红马似也感觉到身上的躁动,大声打了个响鼻,作为警告。

云瑛却不扭捏,只是把丝缰归在一只手上,两臂自然垂下,以免让杨继宗紧张,过了片刻又问:“杨公子,刚才咱们要是真让那起子贼人逮着了,你打算如何应付呢?”

杨继宗道:“我哪有什么应付之策,当时真是心惊肉跳,胸无一策。那时只是想,事由我起,若落入贼手也算咎由自取,只好任其杀剐了。只是姑娘却是被糊涂卷进来的,卿何无辜,因此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姑娘的安危。”

云瑛哼了一声道:“只怕真要到了那时,公子你也难有法子保护我。”略顿了顿,又说,

“杨公子——嗐,成天这么公子来公子去的好不烦躁。你们汉人不是常管读书人叫个秀才吗,以后我不如就叫你秀才,可好?”

杨继宗心想,我明明已然中了举人,怎么还叫我秀才?却又想到以举人相称确实不顺嘴,既然她想叫秀才,便是秀才了又能怎样。当下答应了。

云瑛才说:“秀才,你说那靳孝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杨继宗道:“我从昨天就见他亦正亦邪,但今日解救我们却是真的。”

云瑛道:“自从我到这鲜鱼巷里走动,他就时常歪剌纠缠,初看真不像好人。但他外表虽然惫懒,遇到大事却不糊涂。”

三里河的石桥离城其实还不到三里,两人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能够看清对面的崇文门城楼。杨继宗和云瑛正要赶在起更前进城,就见路西边的鲜鱼巷里走出来一队人马,都是些彪形大汉,身穿着杂色的衣裳,有人还手举着火把。这些人见到杨继宗两人一马从南边过来,就站立在大道中间,似是等着两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