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娘(第2/5页)
杨继宗毕竟还有些少年心性,对此事有了兴趣,问道:“她一个马解班的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大事?”
“回公子爷,这云姑娘却着实不一般,好相貌、好技艺不说,又做了班主,拿得起,放得下。嗯……前几日我们东家在常营街那边喝多了酒,我套车去接他,他在车上对我说:你不要以为云姑娘是个平常之人,说不定是大有来头。还说,要找一位锦衣卫的袁百户,将来必有大利市。”
“你可知是哪个袁百户?”
“东家没有细说,小的不知。”
杨继宗把杯里的酒一口喝了,说道:“这酒虽村,味道却还不坏。我们既然到了附近,何不也去看看那大同来的马解?”
几人起身出门,临走时,方天保黑着脸问那姓崔的伙计:“你家东人平日待你如何?”
“回大爷,待小人甚好。”
“待你好,嘴还如此不严实!”
方天保剜了那伙计一眼,才转身对总甲等人说:“吕大相出事了,一会儿锦衣卫的人也要来,问什么事你们照实回答,但不要透露我们已经先来过这里。如有透露,将来有他好看!”
二
关王庙离吕大相家不过一里来的距离,立时就到了。杨继宗一行远远地已经听到击鼓之声,知道就是这里了。
此处同样是阔地甚多,大街北边是一座小庙,就是关王庙。庙后面是一大片空场,西南一侧都用木桩苇席拦了,一直连到庙墙,一来可以挡风,二来也为减少出入口,免得打赏时人们一哄而散。再往北是一个席棚,相当于后台,有个角门可以出入场内。席棚西边则是一圈养马的围栏和几座住人的毛毡帐篷。
几人把马拴在庙门口,从小庙的东侧绕过去,才见到广场上有两匹马正在跑圈。广场的东面和北面稀稀落落站着几个客人——刚过晌午,又是腊月年根儿,很少有人来这里凑热闹。关王庙后身有个土台,台子上放了几张条凳,因为位置好,显然就算是“雅座”了,此时并无一人。
杨继宗、方天保径直上土台坐了,并叫顺子和杨二也坐,这才仔细看场子里的马解。
场子里还是那两骑,骑手是一男一女两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两人年龄虽然不大,骑术却相当老到,马行或徐或疾,两人像两盏灯似的粘在马背上,似是不用心也不用力,人马全然一体。又过了片刻,场外的人多了一点,两位少年开始在马背上做动作,又是直立马背,又是倒起来拿大顶,一会儿又有镫里藏身、马腹穿沙,最后两人在马上翻着跟斗互换了坐骑,才从西边的席棚角门出了场子。
杨继宗毕竟生长在山西的阳城小县,看马解还是头一遭,不觉连连喝彩,又问方天保:“君定,你在京师见闻甚广,不知似这样的跑马,能够算得上几流?”
方天保也看得高兴,忙道:“虽然算不上一流,但这样两个小孩子家,能有此技艺也实属不易。看他们骑马的身法,应该是边外一路,有些感觉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咱们中原人怎么练也没有。”
杨继宗略有些吃惊道:“你是说,这两个少年是边外的鞑种?”
方天保似是很有把握地答道:“虽然不能肯定,我看总有八成是。”
此时场上又来了一个精瘦的汉子,斜披着一条棉被不像棉被、毛毯不像毛毯的大布单子,玩起了戏法,从单子里不断变出白鸽、玉兔、花篮、蜜供,甚至还有两尺多高的鱼缸、烟火升腾的炭盆,不多时又都全部收了回去。把个杨二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劲儿地问公子:“爷,他这里咋弄的呢,他这里咋弄的呢?”
接下来是绳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身翠绿,在一丈多高的大绳上辗转腾挪,最后仰身翻越,像片树叶一般轻飘飘落在地上。这时候场子周围的人又增加了许多,发出一片喝彩之声。此后又有数人跑马打圈,又有蹬坛子、耍高幡,俱都精彩,场下的气氛也更加热烈起来。
在广场的西北角,一直有个人在随着场内的情绪击鼓助兴,却并不大引人注意。此时这个人缓缓走向场子中央,大家才看清楚,他戴顶白色毡帽,身穿白茬的老羊皮袄,高鼻黄须,竟然是个色目人!
那色目汉子手持一支半身高的大唢呐,来到场地中央,倏地抬起唢呐,向天吹出一句声遏行云的《将军令》来。这唢呐声虽然比一般的喇叭调门低了不少,却极洪亮,极霸道,背后似有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