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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跟你没关系。)
“实际上你也不敢肯定。但是,如果连你也开始怀疑她的存在,你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才拼命地……”
(不对!)
我忍无可忍,打断了雅音的话。
(你什么都不懂!)
“是吗?”
(正如你所说,杉山郁海这个女孩子,也许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哦?”
(但是,我想为她祈祷的想法,是我能感觉到的现实。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种感伤情绪而已。”
(是的,感伤情绪,有什么不好吗?)
“就算你祈祷了,现实也不能改变。你不觉得你的祈祷没有意义吗?”
(没错,不管我怎样拼命祈祷,她的身体也不一定会好起来。)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那么,人为什么学会了祈祷呢?明明知道改变不了现实,可人们还是要祈祷,可见祈祷绝对是有意义的。)
沉默了数秒以后,雅音又说话了。
“祈祷也许是想象力的副产品吧。”
(副产品?)
“人类发明了各种工具和体系,这些发明的原动力,就是对未知的想象能力。即便是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也要通过想象探索使其具象化的道路。但是,应该具象化的东西距离人类太遥远,在找不到通向具象化的道路的时候,人类就只能沉湎于想象。”
(这就是祈祷的原型吗?)
“想象与现实之间往往存在令人感到绝望的乖离的鸿沟,也许就是想要填平这鸿沟的悲苦的冲动,孕育了最初的感伤情绪。”
(也就是说,人类在学习祈祷的同时,有了灵魂。)
“那我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家伙。”
雅音说完这句话笑了一下。
(你没有祈祷过吗?)
“我跟感伤无关。”
(你不会感到不安吗?自己是否存在于现实世界里?自己是不是真正的自己?特别是你,开始你长期在脑装置里活着,后来你在你父亲的身体里活着,现在你到处移动,一会儿在这个人身体里,一会儿在那个人身体里。你应该比我还要怀疑自我。你还记得你拥有自己身体时的感觉吗?)
“你好像认为这种自己考察自己的行为很高尚,但这并不能表明灵魂的存在。一天到晚琢磨自我什么的,我看那纯粹是有病。”
(有病?)
“试图回答我是谁这个问题,等于毫无意义地反复演算一道根本没有解的数学题。你却要感谢这道数学题没有解。这不就是有病吗?反正我是这么看的。”
(我觉得你这次的行为才是有病呢。)
“什么?”
(你说你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重新构筑一个思考世界,可是,你真相信那是可能的吗?你所说的新宇宙是个什么样子的,其实就连你自己都无法预想,不是吗?)
镜子里的我无言地注视着我。
(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这么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了?”
(在内务省,御所女士叫出雅音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一定非常高兴吧?)
镜子里的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多年以来,你作为麻田幸雄东奔西走,周围的人也把你当作麻田幸雄来看待。在那之前,你存在于脑装置里,没有人会呼唤你的名字。人,只能通过别人的眼睛才能知道自己的存在。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那么,不存在他人的世界,就是一个没有照见自己的镜子的世界。你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思考自己是谁的机会。)
“那又怎么样?”
(现在,我面前的镜子里的人是我,但是,这个人的意识不是我的。这种不一致,叫人感到毛骨悚然,非常不快。但是,你的眼睛看到的是谁呢?你看得到你自己吗?)
“神经病才会问这种问题,我不感兴趣。”
(你有想知道自己是谁的强烈欲望,却被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的现实挤压着,你无法忍受,于是就强迫自己认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知道自己是谁的欲望,你只不过是想逃离眼前这个世界,逃到没有别人的眼睛的世界里去,逃到没有镜子的世界里去,逃到不用知道自己是谁的世界里去。可是,那样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你已经永远失去了知道自己是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