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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令下,四面八方的人都围了过来,有几个人从乔书培身后一把抱住了他,反剪了他的双手,殷振扬就左一拳、右一拳,对着他的下巴、小腹、胸口……挥舞过来,乔书培挣扎着,那些大汉却把他箍得像铁桶似的,使他完全动弹不得,殷振扬每打一拳,就问一句:

“还敢骂我妈妈是河马吗?”

“还敢追求我妹妹吗?”

“还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还敢转我们殷家的念头吗?”

“……”

乔书培这时才知道,这再也不是童年的打架了,这是一种“暴行”,一种致命的残杀!他的五脏六腑全在撕裂,浑身骨节都在散开,下巴的骨头似乎都裂了,嘴里咸咸的全是血……他痛得已经没有思想,没有意识,他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张嘴怒骂:

“你妈是河马,河马!河马!河马!河马!河马……”他一口气叫出几百个“河马”,直到殷振扬一拳打中他的鼻子,血直流下来,滴在衣服上,他脑中轰然乱响,心想,今天这条命是八成完了。他痛得再也叫不出声音,再也骂不成句子……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女性的尖叫声,带着哭音的尖叫声:

“哥哥!你还不住手!我已经报了警察!警察来抓你们了!”

他睁开眼睛,勉强集中自己要涣散的思想和意识,于是,他看到殷采芹扑了过来,和身扑在殷振扬身上,死命用胳膊抱住了殷振扬的手臂,殷振扬大吼着:

“你疯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婊子!走开!”他一把把殷采芹推翻到地上。采芹跌倒了,但她爬起来,又和身扑向她哥哥,乔书培心中大急,采芹,你在送死!果然,“啪”的一声,殷振扬给了采芹重重的一耳光,采芹又跌倒了。但是她再爬了起来,第三度扑了上去……

忽然间,警笛狂鸣,人声杂沓,那些抓住乔书培的大汉猛然松手,大家哄然一声,四散奔逃。乔书培对前面栽了过去,终于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父亲正用一种沉痛而忧郁的眼神,默默地望着他。他周围全是人,放眼看去,有小胖,有阿松,有雅丽,还有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他试着摸索自己,才发现下巴上、面颊上,全都绑上了绷带。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张开嘴,用舌头舔舔嘴唇,他整个嘴唇都破了肿了。他望着雅丽,费力地、模糊不清地、喃喃地说:

“雅……丽,采芹她……她……”

“她给她爸爸捉回去了。”雅丽立即说。

他摇了摇头,心里又恐惧又担忧,他们父子会杀了她!他想起她手臂上的血痕,想起殷振扬对她挥去的一耳光,他瞪着雅丽,欲言又止。

乔云峰注视着儿子,他叹了口长气。

“放心,书培,”他沉声说,“老虎也不吃自己的孩子。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已经在警察局报了案,他们会治殷振扬的罪。”

他望着父亲,心里有几百种矛盾的情绪。如果殷振扬因此坐牢,他们和殷家的仇,也就再也解不开了。他无法说任何话,也无法表示任何意见,只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同学们看他倦了,也都纷纷告辞了。当同学都走了,乔云峰才坐在儿子身边,用手紧紧地握住了乔书培的手。

“下学期,我们搬到台中或高雄去。”乔云峰说。

乔书培一震,立即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父亲好忧郁好忧郁的眼光,好沉重好沉重的神情。他挣扎着说:

“爸……”

“不要说话!”乔云峰忧愁地命令着,“我本来想,我已经在这儿住了快十年了,我几乎爱上了这个小城。但是,唉!”他叹了口长气,“十年前,我为你母亲而隐蔽了自己,十年后,似乎又该为了你,放弃这小城!”

他在枕上摇头,拼命地摇头,困难地说:

“不要,爸爸。不要!”

“不要?”乔云峰问。

“不要!”

“你要留在这小城里?为了我,还是为了殷采芹?”

他苦恼地把头转向一边。

“为了这小城,”他呻吟着,口齿不清地说,“我也爱它,它像是我的家乡,我是在这儿长大的,不能让殷家把我们从这儿赶走。”

乔云峰皱了皱眉。